战栗的幻觉[原创]

这烟很冲，在接连吸了五颗以后，他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了，一次次面对黑夜，让黑夜也多了双眼睛，起身倒了杯开水，看着气泡从杯子底淡淡的翻涌上来，然后趁着热气而一口气喝光，然后又倒，又喝光，好象是内心里有熊熊的火焰，燃烧的他喘不过气来，是心结？是愁结？他也不清楚，忽然想起王朔的小说的开头，一切都是从第一次遗精开始的，这开篇真是绝了，他会心的笑了。

电话响了起来，接过来看，是新来的租房子的上海丫头打来的，他懒洋洋的按起电话，一串爆豆子一样的声音穿空而来，：“你这两天死到哪里去啦？三天见不到个鬼影子？告诉你，再不来，我就把你的家具全卖了然后走人。下午马上给我过来。！”啪，电话挂了，男人在心里回忆那女人的样子，一个娇小的姑娘，秀气的脸蛋儿，带着谁也不服气的倔强，笑起来白白的牙齿，好象只有这些了，上海姑娘的普通话真是不敢恭维，哈哈，他笑了，背起一个象模样的电工包，装上工具，这个初春的天气很冷，他有个使命，就是去修理好他租给女孩的房子的下水道。已经催了好几天了，那房子是自己和前妻的房子，离婚后，两个人谁也不要那房子，都希望不要给对方什么伤害，最后，他拗不过妻子，还是在协议上签收了房子，而妻子，就单身快乐的奔向那有钱男人的怀抱了。其实想想，妻子也并不需要这些，他们没孩子，她当初说好不要孩子，真是明智，或许她当时就有这样的离婚的念头，后怕。咳，乱想什么呢？男人推着那破烂的自行车，上路了，还真象极了抽马桶的主。

到了自己住的房子楼下，一步步爬着楼梯，虽然只是六楼，仿佛走了一个世纪，气喘嘘嘘的他恍然意识到，自己老了吧。以前的浑身是劲儿的小伙子，早已经不付存在了。头发开始稀疏了，枕边的落发每天都在提醒他自己，人说老就老了？镜子里的脸也慢慢有了皱纹。就连以前跟妻子温存的时候，都兴趣索然，草草收场，不服老不行啊？男人叹了口气，那扇熟悉的门，终于出现在眼前。敲门，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谁啊““房东来修下水道”他无力的喊，女孩打开门，哎呦。怎么累成这个样子啊，先休息一会再弄吧，你这人也真是，都等了你好几天了，再不修理，我真的没法过了，你看，这水都在地面上呢，渗下楼去，人家还不的来找我啊？“

男人抱歉的笑了笑，女孩倒了杯水来，男人喝下去，然后起身，看看自己的房子，女孩说，”呦“还怕我拆了你的房子啊，看的这么仔细”男人恩，啊，的答应几声，看着自己生活了七年的房子，看着自己的婚床，看着这屋子里一点点多起来的家具，用品，那个欧式窗帘，是自己用私房钱买的，送给妻子的礼物，因为妻子说，这房子不隔音，外面路灯的光正好照到房间里来，两个人做点什么都给人家知道了，他就开始攒钱，然后看着妻子快乐的象小鹿一样在他的脸上印上一记吻痕。他看着那吉列剃刀，是妻子在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妻子在一个纺织厂工作，收入不高，想想，那时候两个人多么开心啊，生活平淡，但是有滋味，无聊而且幸福着。为了加班多给的奖金，两个人都能开心一下午，现在呢，钱多了，幸福却走远了。

男人开始摆弄起下水道来，他熟练的接了盆水，然后倒在堵住的下水口，然后用皮楦子戳了几下，水开始慢慢往下流，男人说，”你看，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别往里面倒剩菜你总不听，这是个老楼，什么零件都娇贵着呢，“女人不服气的说：“我怎么知道这些啊，破房子，租的我后悔死了，”女人说，这样吧，你大老远的跑来，我请你吃顿饭吧，男人说好，然后嘿嘿的笑，出门男人又推车子，女人说，：“都大老板了还整天骑个破车子，真是不明白你什么心理，你是不是想着显示以下你的清高啊。算拉，我们打车，车钱我拿，小气鬼。”男人又嘿嘿笑着，跟在女人后面上了一辆出租车。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家酒店门口。

桌边男人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周围很喧嚣，可是男人觉得很冷，很乏味，旁边的一对染着无光十色的鸡毛掸子头发的一对男女孩子，在亲昵的说着什么话儿，然后偶尔的转过头去笑一笑，男人看着灯光开始昏暗起来，房间开始摇晃起来，舌头也渐渐不听使唤了，男人想自己就喝这么一点点，醉不了的，女孩殷切的问，：“喂，你没事吧，快别喝了，你都把酒喝光了就光让我吃菜啊？”男人起身付帐，掏出钱夹来，钞票散了一地，周围的人投来一样的目光，好象一眼看穿这是一对偷情的男女，女人拣起钱来，付了帐单，扶着男人仓皇逃出了众人的猜忌。外面的风很大，男人下意识的敛起衣襟，一辆出租车停在前面，女孩把他塞进车里，送男人到了家门口。那是个单身公寓，男人说：“我自己上去吧，然后开门，头一下子撞到了门顶，女孩说：”都这样子了还逞能呢？“扶着男人踉跄的走进楼里。安顿好男人，女人看着屋子里的装饰，满墙的照片，最醒目的一张结婚照片，然后是无数的同一个女人或嗔或笑的姿态。正对着床的对面，是一张装裱精致的画，却被男人用无数的小小的恨字，组合成了一个爱字，女人有种被包围的感觉，空气中全是那前妻的味道，

第二天，女人打电话来，男人还没起床，女人问，：“昨天睡的好吗？”男人笑，不错，可惜没有红袖添香，哈哈，女人骂，去死，下午陪我去郊外踏青啊，春天到了啊，很多同事都出去了，我又不喜欢热闹，你陪我去走走吧，男人说好，男人开始洗脸，然后刮了胡子，穿好衣服，走出门去。外面阳光明媚，鸟儿在叫，树也吐出了淡淡的绿。男人开着车子，来到女人楼下，打电话，女人下楼，一个美丽的姑娘出现在眼前，男人看的一愣，女孩说，我们去油花岛吧，那里满地的油菜花全开了，我喜欢那灿烂壮烈的色彩，男人说好，两个人边说边笑，车已经到了。女孩欢呼着冲下车去，男人跟在后面只是喊慢点，慢点，然后嬉笑着追了上去。这是一片金黄的世界，淡淡的香起洋溢在空气中，让人迷醉，在花田旁边，有一牙草地。两个人坐在那里，女人转个身，从后面抱住男人，把脸帖在那魁梧的背上，男人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女人却开始抽泣起来~~~~~

女人嘤嘤的哭了一会儿，起来搽了眼泪，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对不起，借你肩膀用一下“男人问：”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我吗？“女人说：”其实也没什么，自己来这个城市，其实是为了找以前的一个男朋友，可是找到了才发现，他已经有了爱人在身边了，我现在真的觉得一无所有，没什么眷恋了。当初是他要我等他的，我就等啊等啊，后来听人说他到了北京，又到了长春，我展转知道这些，就偷偷来看他，想给他个惊喜，几天前终于找到他了，可是~~~~“女人又哭，男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好象捧着一粒晶莹的露珠儿，怕一失手。那水滴就魂飞魄散了一样。男人早过了热恋的年龄了，他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他重新振奋起来，什么事情能让他忘记过去，忘记从前的伤痛。而现在，他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在为一个莫名的故事感动着。男人并不是成心的，他低头吻了女人，然后说，这个吻别无他意。女人惊惶的推开男人，踉跄的跑到车里面，男人愧疚的跟在后面，开车送女人回家去。男人懊悔的很，自己怎么这么做，好没道理。城市里的黄昏是美丽的，行色匆匆的行人，一步步赶回家去。倦了的鸟儿，轻盈的寻找家的方向，到了女人家楼下，男人还是没上楼去，男人说，你自己上去吧，今天的事情，我是无心的，对不起，女人笑笑说，没什么，眼角却还挂着委屈的泪痕，仿佛映照了一夕黄昏里所有的悲切。而那泪珠儿，好象哪怕一点风催草动，都会决绝的滴落下来，然后，跌碎那夕阳里所有美丽的风景，人啊，不就是一处风景么？

故事还在继续着，因为男人笑了，男人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个清晰的伤痕，在每一次心跳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渗透出点点血水来。

沉寂了几乎半过月的电话，又响起来了，男人看到是她的号码。男人说：”怎么，下水道又堵了？“女人说：”心堵了“男人说，正好我没事，我去看看你吧，女人说：”好，来的时候带两瓶酒上来，我想醉。“男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让这么娇小的一个女人如此不设防。倒好象认识多年了似的。难道自己不象个男人。NND男人又骂，却不知道该骂谁。带了酒上楼，女人轻盈的开门，然后，女人下厨房张罗着饭菜，男人翻看今天的报纸，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菜端了上来。男人看着女人忙碌的身影，好象看到昔日里自己与妻子就在这小小的斗室里奋斗，妻子做饭，男人上班，每次回到家里，都有丰富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男人的眼睛被热气蒸腾的水气模糊了，仿佛看到妻子又在眼前，女人拿上杯子，给男人倒了酒，又给自己倒了酒，一口喝尽了，也不让他，自顾自己的吃起菜来，又喝，又倒。男人按住女人的手说，别喝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女人没说什么，起身看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雨点劈啪的落了下来，砸在窗台上，飞溅起无数的碎沫，然后又从玻璃窗上一点点滑下去。

男人就着女人的背影把酒一点点喝下去，偶而吃口菜，菜做的不错，男人称赞道。女人回头笑一笑，仍然看着窗外雨，天渐渐黑了下来，男人抬头看看表，说，我该走了，女人说：”就要走了么？“男人看到女人眼睛里期待的目光，男人说：”是啊，太晚了，是该走了，该走了，呵呵“说着这话，脚下却没有动。女人仿佛看穿男人的心思，女人把裙子一点点褪下来，露出雪白的肩膀在外面。男人觉得身体里有种热浪在翻腾，男人看的有点眩晕。他回过头去，说，：”穿上衣服。“然后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女人从后面追过来，问：‘为什么？我不漂亮么？我不许你走。”又抱住男人的腰，死命的拉回去，仿佛男人这一做，就抽走了她的所有神魂似的。男人恍惚了，男人仿佛看到自己就是一个孩子，一个在海边玩耍的孩子，看到美丽的贝壳，拣起来，然后又去寻找更美丽的，男人转过身，紧紧的抱住女人，手也开始不安分的游离起来。女人的身材很不错，除了娇小，该丰满的地方丝毫不含糊。男人的手也开始不含糊，两个人顷刻间缠绵到了一处。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仿佛为了洗刷尽这世界里的罪恶和欲望。两个孤独的灵魂走到一处，又在一处沉沦着。

男人看着女人睡着了，然后起身，穿起衣服，看看表是凌晨三点了，男人愧疚的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男人想，自己真的不再是自己了么？自己就这么轻易的忘记了过去？忘记竟然是如此的容易么？男人疲倦的打开台灯，开始刷刷的写点什么。男人想，自己该给女人一个交代，可是又如何交代呢？她需要么？需要一个交代么？男人还在刷刷的写。然后把纸条放在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男人看看女人还在睡开门轻轻的走了出去，女人急忙爬起来，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今天的事或许是个美丽的误会，不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如果你愿意，我会娶你。“女人诡秘的笑了笑，然后开始拨一个不知名点电话~~~~~

两个人仿佛是两个寂寞的鱼，一有机会就粘在一起，然后吃饭，做爱，兜风，购物，男人开心的笑了，女人那洋溢着青春的脸上，尽被幸福的微笑遮盖着。男人觉得自己开始爱上了女人，女人年轻，漂亮，单纯，有趣味，自己一把年纪了，能找到个美丽的小女人，也是自己的福气啊，男人仿佛重新又年轻起来，而女人不知道给他吃了什么东西，让他重新又在床上雄风不老。男人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真的是白活了，就象闭着眼睛走了这么久一般，而进睁开眼睛看看世界，竟然也是如此的美好。

女人说，：”你快点娶我啊，我都要老了，傻瓜，难道你想娶个老女人么？“女人一次次的这么说，男人一次次的沉浸在幸福中，男人开始准备结婚的用品，开始散布消息给朋友们，开始预定酒店，男人的脚步轻快，女人的笑意更浓了。

一天，男人在帮女人收拾衣服，偶尔发现女人的背包忘记在家里了，男人收拾完所有的，直到无可收拾了，看着窗外，心想，这女人说回家一趟取点东西，要三天才回来，我在这些日子里该准备点什么呢，他开始看电视，然后听音乐，然后目光定格在了那小小的黑色皮包上，男人鬼使神差一样拉开了拉链，里面有一张名片，一部手机。这丫头，竟然连手机也忘记拿了，男人随意的翻看通话记录，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几乎有三分之二的电话，是打给这个城市的同一个人。男人穿好衣服，觉得身上有点冷。男人走出门去，到了联通公司的一个小营业部门口，徘徊了一会，终于进去了，男人拿出五百元钱说：”给我充五百元话费，然后说出了女人常拨的号码？服务小姐微笑着问，是叫焦峰吗？男人急忙说是的，是的。男人又问，我这个月的话费怎么这么快用完了，是不是你们这里有问题啊，服务小姐为难的说：“按道理我们这里不允许给查通话详单的。“男人说，你给通融一下嘛，你们总营业大厅那么远，我都不爱去，我今天也忘记拿证件了，对不起麻烦你了。“小姐说：”看在你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我就给你行个方便吧，”男人急忙说谢谢，谢谢，服务小姐一点点把通话记录打出来，大部分是打给女人的。男人接过话单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出门去~~~~~，外面的风很大，男人又一次觉得冷的身体在发抖~~~~~

三天后女人回来了，急忙到包里拿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然后一点点删除掉，又问，：“这几天有人打电话过来吗？”男人说：“什么，我不知道啊，你没拿手机？”女人说：“是啊，我走的时候太匆忙了，知道上了车才发现没带。”男人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在女人的目光中走近女人，男人说，：“我们分开三天，我倒觉得好象三年一样，想死我了，亲爱的。”女人笑笑说，“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呵呵”我先去洗个澡，身上脏死了。女人转身洗澡去了，然后光着身子走出来，在男人面前摆来摆去，男人走上去抱起女人，放到床上，然后拉起窗帘。男人说，我想要你，然后在女人的嬉笑中伏下身去。男人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男人和女人折腾了半天，女人喊，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男人不说话，只是笑，仿佛把自己所有的激情，都放肆的抛洒进这城市里不再清新的空气中，然后随着风，一点点散去。男人在女人的身体上战栗着，他仿佛看到一处美丽的风景徘徊在眼前，又看到光阴在一点点把他挤压成一张纸，男人看着女人的面庞，一点点模糊，男人想，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看的清楚的好，越清晰的，是不是就越丑恶？自己就是飞翔的鸟，背负了太多的沉重，就飞不起来了，他累了，困了，在一阵阵的战栗中，崩射出自己最后的那点激情，男人想，我终于老了，他起身收拾好东西，越清晰的越丑恶么？男人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