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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9帖,此为第1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2/8 22: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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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号参评帖: 《一粟剑》(作者:丹琊)
第6号参评帖: 《藏妖》(作者:宋思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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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号参评贴:《与你同行》(作者:林思远)

第7号参评贴:《瘦成你的名字》(作者:南秋)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9帖,此为第2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2/8 22:14:16)

[C1区-29-4-1]一粟剑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12-4 17:48:09 [只看该作者]

丹琊

一、





每年八月十五,是隋河最热闹的一天。





这天,隋都城里遍举灯烛,百姓赏灯玩月,通宵达旦。





隋河上又另有一番盛景。当夜幕初临,便有无数花船张灯挂彩,结队游河,一时间烟花漫天,管弦匝地,将隋河水都染作五色。待到夜阑时分,花船驳岸,河两岸又放下无数河灯,挤挤挨挨,浮浮沉沉,随波飘往远方。











锦屏楼的花魁冷月正站在船头看河灯。此时一溜花船都已沿着河岸泊下,烛影暧昧,笙箫细细,正是船家留客时。





锦屏楼所赁花船却已笙歌散尽,灯烛暗沉。这花船远看光鲜,内里却颇陈旧,甲板木头已半朽,现出一穴,一群蚂蚁进进出出。船头所挂灯笼也裂开了,一只飞蛾误撞进去,在灯笼内乱撞。





偌大的船舱里,只听见妈妈和姑娘宋思慕拌嘴的声音。











原来这锦屏楼本不大,上得了台盘的姑娘只得冷月与宋思慕二人。冷月以才艺闻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是出了名的清倌人;而宋思慕风流泼辣,艳名远播,正是楼中的摇钱树。





今日本有贵客捧场,先是点名让冷月作陪,得知冷月志向后倒也未十分勉强,只罚她饮了三杯,便又点了宋思慕。





不想这宋思慕惯得娇宠,性子未免轻狂,因怪客人先看中冷月,竟拿起乔来,不肯十分奉承,最后气得贵客拂袖而去,精心准备的一场盛会,也闹得草草收场。妈妈又急又怒,难免埋怨,不想思慕气性更大,竟是撒泼打滚起来。





冷月本欲从中劝解,听到那句“不如撵了我让冷月接客去”,心中烦闷,便信步走出船舱,望着满河的灯火发呆。











隋都城以隋河为界分作两半,北岸还是火树银花,灯月齐明,南岸却只有些星星点点的灯火。同是放灯,北岸的河灯色泽光鲜,款式精巧;南岸却要寒酸得多,往往只以彩纸糊一花或一船,再插一支蜡烛便成。此类河灯自然难以行远,往往未到河心便已沉没。





却也有运气极好的,跌跌撞撞飘到河心,渐渐便与北岸河灯合流,一齐往下游飘去,再也分不清彼此。











花船本泊在北岸,所见河灯也多华美,唯有花船的灯影中打着旋儿的一只,只是用素纸所折一只小小纸船,上点着一支白烛,似是燃了许久,烛泪流得满船都是。





白色河灯本为招魂所用,值此佳节,甚犯忌讳,却不知是放灯者不知忌讳,还是确为悼亡而设。











冷月看此灯颇觉碍眼,便摸出枚铜板,向河灯打去。





一击即中,河灯却甚是顽强,摇晃了几下,又挣扎着浮起来。冷月越发烦闷,索性将兜里几枚铜板一齐丢了出去,烛火连连摇曳,河灯终于开始下沉。





冷月胸中郁结稍解,却被缓缓下沉的河灯吸引住了目光。











河灯此时已完全没入水中,烛光却没有熄灭,反而以烛芯为中心,升腾起了丝丝缕缕的黑气,这黑气越冒越快,渐渐连成一片。





冷月猛然醒悟过来什么想要呼喊,河堤上巡更的人已经敲响铜锣,高声喊道:“魔—气—入—侵—啦——”























二、





隋都城距边境不远,魔气入侵时有发生。





有时不过笼罩一院一舍,最大的一次却覆灭过整个城池。入侵前全无征兆,自然也防不胜防。只有极富贵人家会供养修士在家,以为防范,差一些的人家便只能听天由命。毕竟穷者求生已然不易,所患者极多,魔气之患反不足道矣。











待冷月跑进内舱,全船十余口人俱已在此,神色或惊惶或麻木。





黑气几乎追着她漫进了船舱,船舱里却升起一圈五色彩光,抵住黑气,堪堪护住众人。小厮萧致远手持一块玉佩站在众人中间,五色光正是玉佩所发。











这萧致远原是锦屏楼前些年顶风光时供养的修士,自称来自没落的修真世家。本领自是比不上名门弟子,价格却也实惠得多。





这两年楼里生意不景气,本欲辞了他,他倒有几分念旧,情愿拿小厮的工钱,也如小厮一般做活,便留了下来。久而久之大家反疑他并无真实本领,只做寻常小厮一般看待。不想此番全赖他相救。











魔气初起时众人大多自分必死,已然绝望。此时乍蒙援救,惊魂稍定,又难免从绝望中升起希冀之心,只盼萧小道长果有神通,能救拔众人。只有冷月见萧致远神情惶急,心知难以倚仗。











果然,萧致远稍稍安顿众人,便即宣布道:“我能力实有限,所会仅一式法术,此时全仗法宝护持。但此宝亦不可久侍。此时大家同舟共济,我欲将所习法术传授诸位,若有人领悟,总是多一分助力。”





此时众人已唯萧致远马首是瞻,闻言自无人反对,萧致远便当众传了法诀。此法名为心意显化诀,能以心念化物,练到化境可化虚为实。初学者所显不过徒具其形,障眼法一般,但对付同样无实质的魔气,却颇有效验。





法决并不如何繁难,众人依样习练,冷月最先有所领悟,竟化出一把长剑,剑锋凛冽,寒光逼人。萧致远大为惊叹,原来这心意显化之物,依心念成型,多为现实中熟悉之物,能化剑者万中无一,便在名门大派亦备受青睐。











众人见冷月成功,均受鼓舞,唯宋思慕又羡又妒。





这宋思慕是八九岁上和冷月一起被妈妈讨来,初时起名为冷雪,她却不满其名,道雪自是冷的,冷字岂非多余,乃自名为思慕。宋却是她娘家之姓,风月中人多因自惭,不肯用本姓,思慕却是深恨其父,用本姓特为败坏门风。妈妈见她小小年纪言谈不俗,也依了她。





她既生得标致,人又伶俐,自视甚高。不想一处学艺时,总被冷月压了一头。养到十二三岁上开张,又因为冷月才艺高绝,许她做了清倌人。而冷雪十四岁上便被贵客梳弄了。初接客时,亦是一笑千金,门庭若市,锦屏楼亦因此盛极一时。





然烟花行当最是喜新厌旧,此时思慕年已十九,生意业已大不如前,昔日几个裙下之客,走动渐渐稀少。反观冷月,因所接俱是清客,倒较为长情,近一两年声名已有反超思慕之势,益发恨得思慕眼珠子发红。











思慕因憋着一口气,加紧习练,不多时亦显化成功,所化却是一套妆奁,从胭脂水粉,到梳篦彩笔,一应俱全,竟有十件之多。思慕自觉不及冷月,怏怏不快。萧致远却道能一次显化如此多物件,亦属天赋异禀。思慕方才喜了。











众人又自习练,却再无人领悟。萧致远心知法诀虽只入门,却关乎个人根骨悟性,自非人人可悟,此时尚不悟者多半无缘,勉强不得。方欲止住众人,却又有一人领悟,此人大出众人意料,竟是楼里的龟公老石头。





老石头年已近六旬,在楼里也不知呆了多久。平时两眼浑浊,整个人木呆呆的。却有一桩好处便是听话,无论何人差遣,都肯依言去做,虽手脚迟慢些,活反比年轻人做得多,因此一直不曾辞他。





本来人至暮年,精力已衰,悟道分外艰难。这老石头许是心志专一所致,所化乃是一把极大茶壶,正是老石头每日提着为客人添水之具,分量颇沉重。老石头神情仍是木呆呆的,只如平时一般提着茶壶。其后终无人再悟。











萧致远见有三人领悟,已是过于所望。索性对不能领悟之人用了安神符,又将酣睡众人互相枕藉,聚做一堆,令四人分坐四角护持,将宝光缩小了一圈。























三、





此时宝光颇明亮,似仍可支撑。冷月见萧致远此举,便问道:“宝光似可大可小,是否光圈越小,便越可持久。”





见萧致远点头,冷月又问道:“既如此,萧道长如只护自身,岂非更易支持。”





萧致远道:“我辈修士,自学道起,便需立誓除魔卫道,护持苍生,我虽法力微薄,亦不敢违。况一味苦守,若不得救援,终久亦不免灭亡,倒不如合众人之力一试,或反有一线生机。”





冷月闻言赞道:“萧道长果是修道人襟怀,令人仰慕。”





宋思慕心道这小道士好生迂腐,但此时正赖人之力,此言自是不便出口。反而娇声软语,极道仰慕之心,听得萧致远面色微红。











冷月又道:“若在此苦守,至法宝不支再行迎战,便无退路。倒不如我等先出宝光一试,如若不支,还可退回暂歇。”





萧致远闻言深觉有理,便先行出圈一试。





此时船舱里黑气尚不浓密,丝丝缕缕,随分随合。





萧致远所化之物乃是一套文房四宝,便先取砚台,向一处较浓黑气打去。黑气应手而散,后又荡荡悠悠想要聚拢,颜色却已较先前为淡。











众人见状觉魔气似无想象中可怖,亦纷纷出圈迎战。





冷月虽未习过武艺,却在教坊练过剑舞,一把长剑舞得如彩蝶穿花一般,将所遇黑气纷纷斩断。





思慕看着眼热,也欲学样。偏她所化妆奁物件数量虽多,都是纤小之物,用来颇不趁手,连换了几样,只梳篦尚堪一用,便一手持梳,一手握篦,如匕首一般应用起来。





老石头还是手持茶壶,并无特别动作,但茶壶宽大,护在身前如盾牌一般,黑气挨着便碎。











大家初试神通,俱觉黑气不过如此,胆气便壮,索性放开手脚,在船舱里四处剿除起黑气来。萧致远还试着化出宣纸,将船舱四周门窗裱糊上,以阻魔气,似颇有效。





但未及一炷香功夫,冷月便觉不对。糊在窗上的纸颜色转黑,萧致远神情亦恍惚起来。





冷月忙令众人退回圈内,却见萧致远身上已沾染不少黑气,宋思慕、老石头身上亦有沾染,唯冷月身上一丝也无。





黑气吃宝光一照,纷纷消散,只萧致远眉心一团较浓厚黑气,凝而不散。冷月试着用剑锋把黑气挑断,方才散去,萧致远也清醒过来,神色黯淡。











众人不明就里,只道黑气顽固,不可轻敌,萧致远神色凝重道:“这魔气不似寻常魔气,倒像是心魔。”见众人不解何谓心魔,又解释道:“心魔乃人心中执念所化,针对人心弱点,变幻莫测,不可思议。此魔拷问心境,法术无用,连修道人亦谈之色变。我等恐难侥幸。”





冷月却道:“既然法术无用,只问心性,若普通人心性坚定,是否反而无碍?我等本无甚法力,遇此等魔气岂非反有生机。”





萧致远亦未亲历,闻言颇觉有理。























四、











众人正在言谈,宋思慕忽惊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依言看去,船舱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老妪。





那老妪裹着小脚,手中拿着一支鸡毛掸子,鸡皮鹤发,并已砂了一目,走路颤颤巍巍,老态甚是龙钟。





冷月等人见老妪来得蹊跷,正自迟疑,萧致远已是面色大变。











老妪神情极为严厉,一步步逼近宝光,虽步履蹒跚,看去毫无威胁,但甫一靠近,宝光便摇晃起来,却是比先前黑气冲撞时凶险得多。











萧致远忙喊道:“姥姥腿脚不便,攻她下盘。”众人方知这老妪是他姥姥,只不知为何会现身此地,与众人为敌。











冷月最先行动,挥剑便斩,不料宝剑穿影而过,竟似毫无阻力,亦未有成效。老石头举起茶壶狠狠砸落,亦只是阻了一阻。还是宋思慕急中生智,化出一瓶头油倾倒在地,老妪立足不稳,竟滑了一跤。老人家起身本难,地面又滑腻,老妪几番试图起身,又复摔倒。











余人不敢怠慢,宝剑,茶壶,砚台齐上,老妪身形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却迟迟不散。











萧致远见状停下手,上前跪下,痛哭言道:“姥姥,孙儿未敢有一日忘却亲仇。眼下学艺未成,大仇尚未得报,若姥姥在天有灵,请保佑孙儿得脱此难。”





老妪身形凝滞了一下,似乎淡了几分。萧致远又哭求了两遍,老妪身形竟自散去,重新化为黑气。且此番黑气绵软无力,状似委顿。





众人稍得喘息之机,互相查看,拔除身上黑气。萧致远、宋思慕、老石头身上俱有黑气缠绕,仍是冷月身上未染一丝黑气。萧致远猜测是冷月道心坚定,不为心魔所动之故。亦未深究。





众人又问老妪来历,萧致远道:“这便是心魔可怖之处,能随人心念化形,姥姥正是我生平最大憾事。”





便向众人略为解说前因。











原来萧致远生于一没落的修真世家,因怀璧其罪,惨遭灭门。其时萧致远尚在襁褓中,被一忠仆冒死抱出,方免于难。这忠仆便是先前老妪。





老妪对萧家固极忠心,待小主人亦是至诚,却因为心切仇恨,对萧致远督责甚苛。





萧家法术正本已失,又无人指导,萧致远一个小小幼童,急切间如何能成。因被老妪催逼太过,起了逆反之心,决意自行访求仙师,练成本事。可仙缘又哪里易得,蹉跎数年后归家,才知老妪已然去世,去世前日日以泪洗面,所念者唯有复仇。





此事是萧致远最大心结,言毕已是潸然泪下,余人亦嗟叹。























五、





众人喘息稍定,便留神圈外黑气动向。





不多时,黑气果有异变,竟是满舱黑气渐渐合而为一,凝为人形。说也奇怪,黑气本只一色,现出的人形却五色俱全,除轮廓略显朦胧外,与真人一般无二。看来先前老妪亦是魔气所化。











此番所化魔影却是个众人皆熟悉之人,正是锦屏楼的妈妈。妈妈自称姓王,看去年约三旬,真实姓名年岁皆不可考,冷月与宋思慕跟从她已有十年。





虽说鸨儿无有不爱钞的,王妈妈在这风月场中,倒实算是个厚道人,手下姑娘有不愿接客者,并无过分磋磨,还时有怜老济贫之举,在隋河一带口碑甚佳。倒不知是哪一位姑娘对她生出心魔。





两位姑娘神色都颇平静,且正互相打量,似都疑心是对方的心魔。





而一直神色木然、不言不语的老石头,却陡然激动起来,面部颤抖,嘴唇翕动,却又迟迟说不出话来。











众人未料到有这般发展,宋思慕先笑道:“莫不是这老石头一直肖想妈妈,看不出老实人倒有花花肠子。”





冷月却摇头道:“年岁对不上,神情也不太似。倒更似父亲长辈一类。”











再细听老石头之言,虽然颠颠倒倒,却依稀能辩出“囡囡,爹对不起你们”之言,果是父女。





冷月忆及妈妈昔日与老石头相处细节,竟看不出丝毫端倪,既无亲近之意,亦无苛待之行,足见感情淡漠。却不知老石头究竟犯了何错,令父女感情冷淡至此。











魔影却不待人细究,已是莲步轻移,款款而来。魔影似较现实年轻,神情犹有憨态,步履轻盈,身手灵动,远非此前老妪可比。





老石头自魔影现身后便更加呆傻,竟连话也不听了,只一直盯着魔影,口中喃喃不休。











余人瞬间陷入苦战,魔影动作灵动无比,诸般武器,竟无一样能沾身。若非魔影似犹有童心,对冷月所使剑舞颇感兴趣,不时驻足观看,众人已然不支。











魔影看了一阵剑舞,亦步亦趋模仿起来,前几次使来动作还歪歪斜斜,末一次已得了七八分神韵,舞罢歪着头看冷月,面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神态宛然欲活。





老石头更是如痴如醉,似恨不能立时与爱女相认,哪还有半点迎战之心。











冷月情急,指着尚在宝光护持下安睡的王妈妈喊道:“石老伯,看仔细,这才是你真正的女儿,你再不清醒,她也有危险。”





宋思慕也跟着喊道:“老石头,你快想想,妈妈到底有什么弱点,想不出来大家一起完蛋。”











老石头终于现出一丝活气,扭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儿,此时王妈妈似是做了佳梦,睡颜中带出些少女的娇憨,在她已现老态的脸上颇显违和。老石头却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喊道:“囡囡,囡囡她拍黑。”











众人此时已无暇多想,萧致远立刻用毛笔饱蘸墨水向魔影双目甩去,魔影略一偏头,便已躲过。萧致远却还有后招,用一张极大的宣纸向魔影整个罩住。





本来宣纸极薄,略一动作便可冲破,可魔影一被罩住,动作便乱了起来。萧致远又将一整砚的墨汁兜头泼过去,宣纸立被染黑,魔影变得更加狂乱起来。一忽儿手足乱舞,一忽儿又蜷做一团,似真的极畏黑暗,竟不知揭下头上宣纸。











然魔影虽狂乱,举手投足威势亦惊人,令人无法近身。





萧致远等人一筹莫展之际,竟无人留意到身边的老石头。





老石头一直盯着魔影,神情复又恍惚。当魔影又一次抱头蜷缩之际,冷月正待看准时机进攻,老石头却已先她一步,一把扑过去抱住魔影,嘴里喃喃念着:“囡囡,回家。不怕,回家。”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但颠颠倒倒,又夹杂方言,众人听不明白,只能反复听见“回家”二字。





魔影在他絮絮声中,竟真的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在宣纸下消散开了。





萧致远撤去宣纸,魔影已然无踪,老石头亦如坠梦魇,时笑时哭,竟是无论如何也唤不醒了。众人只得把他搬去宝光圈内,和王妈妈枕在一处。























六、剩余三人惊魂未定,匆匆祛除身上黑气,只盼下一个魔影能晚一刻凝聚。约莫两炷香功夫,魔影再一次凝聚起来。





此次的魔影身姿窈窕,容色清冷,给人凛然不可犯之感,活脱脱正是一个冷月,手里也赫然握着一把长剑。神情却冷冰冰的,与温柔谦和,说话常含笑的冷月不甚相似。











萧致远心中已是暗暗叫苦。这一路并肩作战,冷月身手矫健,性格又极冷静,这一仗怕是加倍艰难了。











魔影却没有立刻逼近他们,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而是走到船舱的梳妆台前,揽镜自照起来,表情还是冷冰冰的。











众人皆不知魔影此举何意,却丝毫不敢大意。萧致远忙问道:“不知冷月姑娘有何弱点?”





宋思慕抢着答道:“我知道,冷月最怕脏了。”





冷月却摇摇头,“女子哪有不爱洁净的,但我并无洁癖。”











萧致远道:“魔影为心魔所化,乃是入魔之人心中形象,并非真人。弱点也未必与本人一致。譬如此前王妈妈,许只是幼时怕黑,但在老石头心中有此定见,所化魔影便也有此弱点。却不知这魔影是你们哪一位的心魔?”





冷月想了想道:“我观这魔影神情举止皆不似我,当并非我之心魔。”





宋思慕马上嚷道:“哪了不一样了,明明一模一样,我最讨厌看你这张臭脸,总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瞧不起谁呢。”











萧致远虽觉此言不甚妥当,但当下还是对敌要紧,便试着用墨汁去弹魔影。不想这魔影似太过专注,竟未闪避,雪白的俏脸上登时沾上了几团乌黑的墨迹。魔影脸现怒容,猛的扭头看向三人,紧接着就朝他们扑过来。











魔影身手不凡,三人压力陡增。宋思慕不住口的喊:“她果然怕脏,再来。”





萧致远不停化出墨汁向魔影泼洒,宋思慕也将胭脂水粉头油之类混在一起,一股脑地砸向魔影。魔影却将一把剑舞得密不透风,竟连一滴墨汁也泼不进去。











这时冷月仗剑冲进墨汁雨中,直攻魔影。她身手本不及魔影,但毫不避忌周围的污物,还时不时以剑挑起墨汁向魔影甩去,令魔影不得不分心防御。此消彼长之下,魔影难免顾此失彼,身上脸上都染上星星点点的墨迹脂印。再看冷月,更是被糊了满身满脸,红一块黑一块,十分滑稽。











宋思慕本欲拿镜子来让魔影自照。不想魔影看到冷月的脸,忽然扔了剑,用袖子往自己脸上疯狂擦拭起来。竟似将冷月认作了镜中影。











冷月灵机一动,干脆模仿起魔影的动作来。也以袖拭面,她袖子上所沾墨汁更多,如此一擦拭,面容便更加污秽不堪,越发刺激得魔影神情扭曲。





随着魔影越来越癫狂,宋思慕却在一旁拍手道:“你也有今天,这世道,谁不是在烂泥里打滚,装给谁看。”言语间冷笑连连,魔影也在她冷嘲热讽中渐渐消散。











此次打退魔影远比预想中容易,但魔影消散后,气氛却有些尴尬。





先前的墨汁等物不过心念所化,此时已然消散,冷月一身白衣矫矫,纤尘不染,望之如仙。宋思慕一番恶语似全未入她耳中。





反倒是宋思慕有些不自在,支吾了半天才悻悻道:“你倒是好涵养,之前是我小人之心了。”话虽如此,表情并不甘愿,似犹未心服。





冷月亦只一笑,并未介怀。

















七、





此时船舱里点的灯烛已将燃尽,却有些微天光从窗格里泄进来,似已是拂晓时分。





宋思慕惊喜地喊到:“好像没有黑气继续进来了。”





大家闻言看去,果然门窗缝隙处皆清清朗朗,不复先前黑气缭绕的情形。舱内犹有残留魔气,也较先前淡了不少。











三人苦战一夜,已是手足酸软,此时乍见曙光,俱是精神一振。





萧致远道:“看舱内魔气情形,大约还有一次显化,多半便是冷月姑娘的心魔了。却不知冷月姑娘有何难解心结,我等也可预为谋划一番。”











冷月沉思片刻,却摇摇头,自称不知。





萧致远道:“冷月姑娘心志坚定,光明磊落,连魔气都不能沾身,心魔或可无虑。”





宋思慕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谁知道呢。”

















言谈间,魔影再次凝聚,赫然又是一个冷月。





宋思慕惊道:“怎么又是她?”





萧致远道:“似与上次不同,这位冷月姑娘更像了。”





果然,这次的魔影一颦一笑,和冷月毫无二致,若与冷月并肩俏立,几乎分不出真假来。











宋思慕对冷月道:“你怎么心魔是自己,也不晓得是弄了什么鬼。你还是把弱点老实说出来吧。谁能没个缺点,遮遮掩掩,难道想让大家一起死吗?”





冷月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可时常自省,加意改正。此心魔既是我心中所想,又何来弱点。”











“那你到底改过什么错,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宋思慕仍是不信,欲以前法一试。萧致远方欲配合她,她已抢着将满手的胭脂水粉丢了出去。





魔影却未闪避,只三两步便走到宋思慕身边,一剑斩落,思慕左臂齐肩便被黑气缠绕,再无法动转。冷月举剑欲迎,亦被刺中腹部,人即委顿。











萧致远见状忙催动法宝,将二人一起护住。此时法宝经一夜损耗,光华业也消去大半,仅余薄薄一层贴着众人,此时强行催动,宝光变得更加稀薄。屏障外魔影更不犹豫,一剑斩向光幕,宝光竟如琉璃一般,壁上现出一道道裂纹。











萧致远强提精元,拼命催动法宝,随着魔影再斩数剑,萧致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神魂已然受创。而他握在掌心的玉佩上亦是遍布裂纹。此佩系萧氏祖传之宝,与萧致远已然性命相连,此时却顾不得痛惜了。











眼见窗外晨光渐起,魔气见日即消,离逃出生天仅一步之遥。这一步却如同天堑,面对魔影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三人倍感绝望。





冷月忽道:“有一弱点或可一试,不过只我本人可行,请将法宝借我一用。”





此时已是死中求活之际,萧致远毫不迟疑,对玉佩喷了一口精气,自损寿元暂延法宝精气,又匆匆传了用法。











船舱内魔气已尽数凝为魔影,不必分心兼顾。冷月更不多言,只以法宝护身,迎向魔影。萧致远和宋思慕屏息凝神,只盼她一击建功。











不想冷月途中轻轻一折,转而扑向船舱侧面花窗,撞破窗棂飞身而去。而魔影竟也舍了众人,从窗户一跃而出。











萧致远与宋思慕均未料到有此变故,齐齐怔住。二人既不知冷月此举何意,亦不知魔影会不会顷刻回转,俱都默不作声,心跳如鼓。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月和魔影都未回转,船舱内外静荡荡的。这时萧致远叹息道:“想来是冷月姑娘以身为饵,将心魔引走,为我们争得一线生机,当真好生可敬。却不知冷月姑娘如今安危如何。”





宋思慕却不以为然,哂道:“要真是这样,有什么不能明说的,要瞒着我们行事,我看她八成是想独自逃走,只没想到这本是她的心魔,自然不肯舍她,正是弄巧成拙,报应不爽呢。”











二人又争论一番,见舱外终无动静,宋思慕便执意要出去看个究竟。二人来到舱外,却见两个冷月各持剑相对而立,如镜照影,一时竟分不出真假。











细察之下,却见其中一个冷月眉间有一团极浓郁黑气涌动,且神色恍惚,阴晴不定,如陷梦魇。











萧致远惊道:“此系入魔之兆,当是心魔由外转内,已入冷月姑娘心境。冷月姑娘此时身在问心幻境中,正是凶险万分之时。”





宋思慕便问该当如何,萧致远亦茫然无措,又恐贸然行动反激起异变,迟疑不决。











宋思慕道:“若她是想私自逃走,难道我们便坐以待毙?若她是想逞英雄,难道风头便让她一个人抢去吗?”





说罢竟冲上去攻击魔影,她将妆奁诸物都试过一遍,皆觉不趁手,便索性弃了法诀,拳打脚踢,又挠又咬。因这魔影与冷月一般无二,心中宿怨一起涌上,益发奋不顾身,状若疯魔,直如那市井泼妇厮打一般,全无章法。











此时心魔动作已不似先前灵活,一时竟被宋思慕气势所凌,一人一魔扭作一团,打了个难分难解。





萧致远在一旁瞠目结舌,不知如何相帮。忽忆佛门当头棒喝之法,便一手敲击砚台,一手执笔向冷月眉心点去。





他却不会念经,只得随口念了一段法诀:“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痴儿尚不悟吗?”

















八、





宋思慕所历,又是另一番景象。











原来她谋取萧致远的法宝,确是做私逃打算。她此前已连遭魔气侵袭,因她素爱洁,外表未显,实则魔气郁结于内,心神已受动摇。此时一念之差,心中有愧,便即入魔,身陷幻境之中。











她自觉已跃出船舱,却恍然发现自己又回到舱中,萧致远正惊讶看着她道:“玉佩是我神魂相合的宝贝,会自行护主,不会远离我。冷月姑娘此举何意。”





不待冷月分辩,宋思慕便哈哈大笑道:“她准是想逃走,平日里装得那么高高在上,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真是太可笑了。”





冷月性格素来冷静自持,此时却觉怒气上涌,无法自制,反驳道:“我当然怕死,但我更怕的和你们死在一起。一个自在烂泥里打滚还生怕别人和自己抢食;一个有家仇不报却与娼妓为伍;一个连自己女儿都没办法保护。你们一个比一个肮脏,蝼蚁一般的人,我为何要与你们死在一处。”





萧致远道:“大难临头,冷月姑娘为己打算本无可厚非,却为何谋夺我护身之宝?”





宋思慕越笑越畅快,“你找什么借口,我再下贱,也知道我们活到现在全靠萧道长舍命相护,你如此恩将仇报,实比我下贱百倍。”





萧致远又道:“此宝干系船上十数人性命,你都要弃之不顾吗?”





老石头不知何时醒来,“姑娘,我脏活累活抢着干,生怕姑娘们受累,我便该死吗?”





王妈妈又不知何时醒来,“乖女,干娘真金白银讨你回来,又金尊玉贵地养活,处处抬举,从未狠心逼迫于你,又有何对不起你?”





舱内余人亦纷纷醒转,围住冷月,诘问不休。





宋思慕复又狂笑道:“都别说了,你们让她逃,她逃了这遭,这辈子都别想越过我去了。”











冷月又急又怒,欲一一反驳,无奈众口悠悠,又如何驳得尽?忽一时想到,这老石头口齿怎的伶俐起来,又一时想到在此拖延许久,魔影为何不来进攻。











想到魔影,冷月隐隐心有所悟,忙持剑四顾,身却已不在船舱中,恍恍惚惚,又不知到了个什么所在。











仿佛置身于一所极大的城中,有些似隋都城,却又远比隋都城高竣巍峨,层楼叠榭,高耸入云。





城中百姓生活却颇艰辛,冷月见到一名少女,虽自幼天赋异禀,颖悟非常。无奈父残母病,姊妹众多,家中常无米下锅,八九岁上,为给家中换几袋粮食,便自愿卖身给青楼;又见一少年,自襁褓中便遭灭门惨祸,虽欲报仇,却本领稀松,学艺无门;又见一少女,家境本颇富庶,父亲却怨妻子生不出儿子,对母女百般凌虐,更诬陷妻子与人私通,妻子含冤自缢,女儿委身娼家;又见一农人,人极忠厚老实,事事听妻子话,却被恶奴所迫,失手打死人。听妻子安排抛家避祸,归家时妻子已被逼死,女儿被卖进青楼。





城中百姓俱都面貌模糊,所见数人虽觉熟稔至极,却想不起何处得见。只叹民生多艰,百姓生如蝼蚁,营营役役,不抵命运拨弄。











忽一日城中报有巨魔来袭,巨魔身形巨比山岳,顿足便可摧城。城中百姓心齐如一,瞬间成军,各持刀枪剑戟,慨然赴战。虽死伤无数,犹前仆后继,凛然无惧。冷月亦被裹挟在军中,匆匆领了武器,便要出征。











冷月细察巨魔,觉身形甚是眼熟,虽巨大无比,却与人一般无二。忽然触动灵机,悟出城中百姓俱非人类,乃是一群蚂蚁,城池亦只是巨大蚁穴。





以蚂蚁之身抵敌人类,岂非以卵击石,败局早定?冷月想到此处,不由暗觉好笑,又叹蚁命微贱,弹指覆灭。





忽又想到,既城中俱是蚂蚁,我又是何物。忙反顾自身,可不正是一只蚂蚁?不由惊骇欲绝,脑中一片混乱。











原来冷月虽出生贫寒,却自幼聪明过人,道一知十,过目成诵,凡见过她之人,均觉此女非凡。





冷月由此自视极高,自觉必有出人头地之日,虽流落烟花,仍不改其志。此时乍悟此身不过蚂蚁,纵比寻常蚂蚁分外出色,亦复何用?且倾覆之祸,已在眉睫,纵有万般智巧,此时亦无可如何。此念一生,不由万念俱灰。





浑浑噩噩之际,军队已行至巨魔脚下。而巨魔已抬起一脚,正欲踩下。冷月心灰意冷,唯闭目待死耳。











此时却战局突变,又有一巨魔现身,却与先前一魔厮打起来。前魔便弃了众蚁,转与后魔激战。





巨魔身形既大,动作便缓慢,一招一式之间,蚁国已过去几昼夜。蚁国大军见事有转机,士气大振。重整旗鼓,频频冲锋,各个争先,潮水一般向巨魔涌去。





轮番冲击之下,竟将前魔脚下土地冲得松动,前魔一脚踩下,地崩山陷,这一失足,便被后魔按倒在地,继续撕扯起来。蚁军上下顿时欢声雷动,一片喜气洋洋。











冷月暗想事已至此,寻常蚂蚁尚能力战,我既自诩与众不同,岂能无所作为?与其畏首畏尾,倒不如尽力一搏,问心亦可无愧了。





此念一生,心境随之一变,惧意全消,情怀激荡起来。





她抬头仰望二魔激战,欲寻破绽,此时,二巨魔忽齐齐扭头看向她,她方惊觉二魔面貌均熟稔无比,正是宋思慕和她自己。











冷月神思又是一阵恍惚,只觉如坠烟雾中,又听有人朗声念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痴儿尚不悟吗?”声若钟磬,字字惊雷。





冷月到此如醍醐灌顶一般,将前后诸事,一并想起,彻悟身在幻境中,此时胸中再无一丝杂念,唯举剑向敌,奋飞而已。





忽又闻一声轻笑,有飘渺的声音道:“吾生也渺小,而道无涯,悟此身渺小犹自强者,道心之始也。剑名一粟,藏诸蚁穴,后于此悟道者,即为有缘。”言毕,冷月手中长剑大放光明。她身形也不断暴涨,渐与本身相合。











而此时魔影尚与宋思慕扭打,在甲板上滚作一团。宋思慕全身上下均被黑气笼罩,犹强撑一口气,死死搂抱住魔影。











冷月再无迟疑,举剑向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魔影刺去。剑芒吐处,魔影如沸汤沃雪一般,顷刻间便消散得干干净净。

















尾声





心魔已除,尘埃落定,三人犹自不敢相信。





冷月欲将宋思慕扶起,却被误认作是魔影,吃宋思慕死死箍住,一时挣脱不得。





直到朝阳从水中跃出,霞光万道,一时河面上,众人身上,均蒸腾出丝丝缕缕的魔气,俄而天光大亮,残余魔气涤荡一空。





船舱中诸人渐次醒转,见旭日初升,人人俱有劫后余生之感。











此时宋思慕终于清醒,见自己竟死死搂着冷月,忙不迭推开。又忆及前事,没好气地说:“你惯爱逞能,又没那本事,末了还不是得靠我们救你。”





冷月盈盈一笑道:“此番多亏姐姐相救,不然妹子已无葬身之地矣。”此语出于至诚,笑靥如花,再无隔阂。











宋思慕素厌冷月虚伪,看到这一笑也不由晃了下神,只觉与往日不同,却说不清缘由。便皱着眉头道:“叫什么姐姐,怪别扭的,倒显得我多老一样。”往昔敌意竟不知不觉消去大半。又转对萧致远道:“这次我虽出力最多,姿势却不太雅观,你不准乱嚼舌头。听到没有。”





萧致远脸色极苍白,似大病了一场,正靠在栏杆上,闲看二人拌嘴,闻言莞尔。











冷月极目四顾,此时白日朗朗,乾坤浩荡,江水奔腾,江风入怀,令人心胸为之一宽。





又见甲板上蚁穴,一列列蚂蚁仍在进进出出,井然有序。唯穴前木板腐朽,已被踩塌一块。











冷月不由默诵法诀,拔剑在手,迎风欲舞。





却发现手中长剑已与先前所化不同,形制古雅,剑柄上正刻着“一粟”二字。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9帖,此为第3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2/8 22:14:46)

涂山雅

仙途




楔子


山曰青琼,镇曰留仙。





极南的金月和极北的银月遥遥相顾,挂在一轮红日两边,缓缓散溢着一丝丝妖魔最喜欢的金色灵气和人类最喜欢的银色灵气。





梅甫蜷着腿缩成一团躲在崖边,忍着背后逃跑时留下的火辣辣的疼痛,望着眼前已被轰塌了一半的山门和嘶嚎翻滚的同门,紧紧捂着怀里散着微弱红光的盒子。





眼见有人拎着刀过来了,他转身贴着崖壁缓缓后退。急促间,崖壁恍然如同水幕一般荡漾开,梅甫按着崖壁的右手一空,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已经被崖壁“吞”了进去。





提刀人走过来,却见一条蜿蜒小路沿着崖壁伸向远处,忙招手叫了几个手下,顺着小路追下去。














和那些大城比起来,留仙镇还未入流。但若是和周边的几座零零散散的村子相比,算得上是比较热闹了。





破边草帽斜搭在脑袋上,赵二打着哈欠支起杂煮摊子,锅里的汤汁逐渐沸腾,四溢的香味随着微风飘摆着,迅速窜到各处。





正忙活着,桌子上突然多了四个人,吓了他一跳。抄了一根棍子在手里,刚要开骂时,看看椅子上坐着的人,突然将棍子扔了,弯下身子嘿嘿笑道:“咱们镇上可是有段时间没来仙人了,几位仙人这是?”





坐着的几个人不说话,其中一人拿出些散碎的仙玉扔在桌上。赵二搓着手,眼睛直直地盯着,却不敢上前。





丢了仙玉的人起身笑道:“你莫怕,我们只是想打听些事情”赵二喏着,依旧弓着身子等着他发问。





那人正要开口时,村口的大路方向一阵惊呼。一人人双脚离地约摸两尺,踏在空中飞奔过来。赵二唬的向后退了两步,那人刚要落地时,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奔着赵二摔过来,结结实实跪在赵二身前。





赵二连忙把他扶起来,嘴里不住道:“仙人……这哪说的……这么大礼……”那人把自己摔懵了,直到实实在在听见赵二嘴里嘟囔的话后,脸色瞬间变了,怒道:“你这小子……”话没说完,桌上的人轻轻敲了敲桌面,咳了一声。





地上的人不再搭理赵二,俯下身在桌上人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桌上人起身,腾空而起,却突然像被什么拽下来一般,趔趄着身子落到地面,快步走去。这摔倒的人恶狠狠地朝着赵二瞪了两眼,和旁边剩下的几人跟了上去。





赵二望着眨眼间已经消失的几人,又看了看桌上的仙玉,紧走几步将仙玉抓起来塞进袖口,左右环顾了下,便继续去熬杂煮。





死寂沉沉的镇上,突然热闹起来。





一上午的功夫,已经有三四批人在赵二的摊子前路过,其中不乏有些看上去大世家出来的人,但均是徒步快行,并未用法术。镇上的人们胆子大的从自家门口探出脑袋,胆子小的干脆将门掩了。





镇长更是派了打更的老王不住地走街串巷警告村民不许生事。





过了片刻,远处又是一阵吵嚷。





服饰各异,口音相去甚远的人三五成群地陆续走进来,有几个坐在赵二的摊子上,大声叫着要些酒和吃食。





赵二翘起二郎腿坐在摊子前,想趁着热闹多卖几碗。这种“盛况”除非是山神祭时才有,且比这不知弱了多少。





看着眼前匆匆疾行的身影,抬头看着远处已经被黑暗吞没的叠嶂山影和不时穿梭在金月和银月之间的各路飞仙,不由得将脖子缩了缩,摇头道:“还是地上踏实些,天上飞着不冷么?”














第二天出摊的时候,突然发现本来天上往返穿梭的仙人们销声匿迹了,而地上多了些风尘仆仆的客人。再细心些,还能从不少人的身上看到灰尘和枯枝败叶。





就像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了一般。





赵二依旧坐在摊子前,今天支起的锅更大了,只是里面翻滚的杂煮却和昨日相当。





他正皱眉想着今天的生意为何少了,枉费了自己去隔壁张大婶家租来的大锅。





正疑惑间,两旁匆匆疾行的人却站住了,纷纷朝路两边躲闪。





一队白衣人缓行而至。队伍后面,则是一个硕大的车子,驾车的四头四目青羊昂首阔步,本就不大的路瞬间像被挤满了一般。





赵二摊子旁边人抬头羡慕道:“看看人家剑阁的排场,比咱们不知阔了多少。”他身边的人摇头道:“别做梦了,那可是剑十三,都说要做剑阁阁主的存在。”





先前说话的人嘴里“嘿”道:“那顾奕臣呢?他不是少阁主么?”后面这人刚要说话,队伍已经到了近前,他赶紧又往后退了一步,贴着赵二的摊子。





四目青羊不怒自威的走过,四头羊步伐出奇的一致,在石板路上轻轻敲击着,竟似只有一头羊一般。





待队伍走远了,私语的两人刚要走,旁边突然多出一只手,手里捧着大碗杂煮,冒着丝丝热气。





两人正疑惑时,赵二笑着将杂煮放在桌子上,随手取来筷子道:“二位兄弟,坐坐坐,我看这排场,非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到山顶,你们也别急,着急也没用。”





“谁和你称兄道弟?”一个青衣汉子白了他一眼,却坐在桌边,用筷子翻搅了几下道:“你这吃食倒是有些意思。”





赵二忙道:“上仙有所不知啊,要说咱这杂煮,可是远近闻名的好从西啊!玉琼山上的泉水,花凋岩的灵菇,加上三爪乌的肉,放在锅里煮五个时辰,这高汤……”





话还没说完,那汉子挥手嗤笑道:“你可得了,别的不说,花凋岩的灵菇,你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剑阁阁主招待客人才能端上桌的,市面上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就你这破锅?你就老老实实说是山菇就行了。”





赵二干咳了两声,陪了个笑脸,上前问道:“您说的是……但不知道,这么多仙人咋就突然来了这里?莫不是有大事发生么?”





汉子瞪了他一眼道:“问这么多干嘛?”





赵二搓手道:“这不是想看看热闹,各位仙人也顺便照顾一下我这小生意么。”





汉子用下巴指了指空碗,赵二忙又盛了一碗,坐在汉子对面。汉子见他也还灵活,随口道:“这里出了异宝,说是能登仙,破结界那边的妖,所以大伙儿都来瞧瞧热闹。”





“哎呦,我说仙人,这要是说别的地方出了异宝,我肯定是要过去凑凑热闹的,但这鬼地方有异宝?狗宝都没见几块啊!各位是不是消息有误?”赵二一拍大腿,笑嘻嘻道。





“瞧你这意思,是我们被人骗了?还是这四海八荒的修士都被人骗了?”那汉子眉毛一挑,眼看就要发火。





赵二忙给他倒了一碗酒,不住陪笑道:“喝……您这说的哪里话?是我说错话了……我说错话了”





看着两人吃了,逐渐走远的背影,赵二摸着下巴道:“我咋就不知道这破地方还有异宝?难不成……”他脸色徒然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将摊子收起来,急急忙忙朝着玉琼山走去。














玉琼山腰,一个小宗门的广场上,各个大宗门纷纷立起大帐,小点的宗门也划了块地方搭着棚子。便是那群散修,也互相寻找着熟识的人挤在一起。





看着几只千山绝不住盘旋的影子,四目青羊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叫。旁边的紫牙象眯着眼睛望着青羊,巨大的牙齿闪着寒光。





似乎是感受到了紫牙象的挑衅,青羊鼻孔里烟气越来越大,像是要喷出火来。





亭子里,剑十三手里端着茶杯,望着玉琼山顶,丝毫没理会旁边嘈杂的声音。





旁边的一阵香气传来,剑十三眉头微皱,一个无形的法阵将香气阻隔。嘴里有些无奈道:“林思远,你离我远点。”





身后人轻声笑道:“亏你说你是高手,我就说你这招没用吧?来来来,一块仙玉。”林思远缓缓在虚空中走出来,有些无趣道:“十三,你就不能输一回么?这半年,我足足在你身上输了二十块仙玉,都被风无影赢走了!”





剑十三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在你林思远周围一丈方圆里,我若是输了,只怕就没机会再赢了。”





“哪能呢?你这么想,我怕是会很失望的!”林思远不满地咂嘴道。





风无影盯着剑十三笑道:“剑阁果然有巧匠,我瞧你身上这衣服,怕是藏了不下二十种法阵吧?就是平常弟子的道衣上,也有三五种之多。”





剑十三没看他,回过头望着山顶道:“若是不加提防,恐怕我这条命早就被宵小之辈拿走多少次了。”





风无影盯着他的后背淡淡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剑十三是剑阁日后的阁主?难道自讨没趣么?”





剑十三回过头,盯着风无影道:“偏偏就有人自讨没趣。而且我想你搞错了,第一,剑阁日后的阁主是少阁主顾奕臣,不是剑十三。第二,前两个月你悄悄送我的一剑,我迟早是要还给你的。第三,我只希望这次风无影会变成风无头,这样就不会到处惹人讨厌。”





风无影也死死盯着他,半晌后拍着林思远的肩膀道:“你看看,你又输了,我就说他会很认真吧?”





林思远白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拿出一块仙玉丢过去道:“到底啥时候开始啊?我还赶着回去救死扶伤呢!”





话音刚落,耳边一人爆喝道:“林思远,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林思远则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人已经跃出一丈外,头也不回道:“我说知空,你咋不知道感恩?若不是我成全了你们,怕是你小和尚要断后啦!”





身后怒喝的知空和尚裹挟着一阵恶风落在地上,在坚硬的幻岗石上留下两只深深的脚印,随即扑过去,手里的铁棍挥出,一棍子砸在林思远身上。众人正要惊呼时,却见那棍子只是砸在虚影上,林思远早已又奔出十几丈,站在一块青石上嬉笑。





知空赶过去,又一棍子将青石砸的四分五裂,刚要上前再砸一棍,林思远已经站在剑十三身后,探出头道:“你这和尚倒是怨起我来了。”





剑十三见了知空,拱手道:“大师。”





知空一挥手道:“什么大师小师,这小杂毛给和尚配了一副伤药,没成想让和尚破了色戒,着实可恨!偏偏这小子隐遁练得出奇,和尚又抓不到他,只能抽冷子下手!”





林思远叹道:“你可是闻名于世的大和尚,抽冷子下手?说得出口?”





知空再次举起棍子,看了剑十三一眼。





剑十三无语时,风无影却凑过来笑道:“那这次林思远可真是该死了,不然传出去,别人都知道和尚吃了药也生出了小和尚来,他那药膳可是要门庭若市了,大和尚你便也要出名了!”





知空被他激将,顿时将棍子杵在地上双手合十,一阵散乱的灵气升腾起来,罡风吹的不少人掩面后退,知空身后显出一尊四五丈高的法身忿相来,朝着林思远扑过去。





林思远正要跑,知空那法身砸下来的拳被一柄剑拦下来,两人均是晃了晃,知空见剑十三拦住了,收了法相叹道:“你真要和我打么?”





剑十三摇头道:“大和尚莫要中了歹人的奸计,小心有人挑拨离间。”





知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风无影,一拍脑门道:“你这话是对的,差点被风无影这个脏心烂肺的家伙给耍了!看来人心真要比妖魔更加可恨!若是被我知道你们蝇营狗苟,和尚这根铁棍子可不是摆设!”





风无影忙摆手道:“你看看,我只是说了句真心话,你们误会了。”





知空看了他一眼道:“是么?等我有空,把你的心肝扒出来,看看是不是脏心烂肺。”说罢,瞪了林思远一眼,踏步走到一旁坐禅。





林思远也不恼,低声道:“其实我只是给他用了千年君子,也不是什么坏药。”





剑十三一愣,苦笑道:“千年君子,你可知道这药吃下去,轻则沉沦幻想,重则入魔么?”转念一想,瞪着林思远道:“不对,大和尚的禅经是修心的,你到底给他吃了多少?”





林思远指着与青羊对视的紫牙象道:“那个……能放倒两头。”





“……”剑十三看着三丈高的紫牙象,又看了一眼静静坐在地上的知空,嘴角抽搐了几下道:“林思远,如果我是知空,肯定要把你吊在姽婳门门口第三根石柱上。”





林思远忙摆手道:“你别害我,姽婳门那帮姑奶奶,我可是一个都惹不起。”








广场的角落,赵二手忙脚乱扶起被罡风吹散的摊子,盯着知空和风无影摸着下巴道:“第三根石柱……嗯,找个时间去瞧瞧!这和尚火气太大,那个专门挑拨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天色渐晚,修为较低的人都已入睡。





几道身影从广场的中心冲出,散落到各个方向。





几个呼吸间,这几道身影却又飞回广场,重重地摔在地上。





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众人,仔细看时,这几个衣着与风无影无异的人早已气绝。





正吵闹时,一声低低的叹息传来。





剑十三手中的剑已经出鞘,知空和尚手里的棍也横在胸前。





其他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空中传来一股磅礴的压抑感,让人心底发慌。





原本斜挂在天空的金色月亮和银色月亮此刻已被遮住。





半晌后,众人身上一轻,那股压力陡然抽走。





有几个被压得透不过气的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剑十三的剑依旧没有放下,他盯着金色月亮的方向。





知空和尚的棍子往后撤了一小步,半蹲在地上,刹那间像箭一样窜了出去,直直地奔着剑十三双眼盯住的方向。





剑十三没来得及拦他,只能看着知空的棍砸在那片虚空。





就像砸在铜钟上一般,一声巨大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那群外围修士伸手一摸时,已经黏糊糊地见了血。





躲在后面的赵二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悄悄撤身离开。





众人还没在巨响中回过神,一个影子从天上“飞”下来,仔细看时,那人却是直挺挺摔下来的。





林思远飞起身子,在虚空里快步走了过去,几个闪现间已到了近前,双手抓住那人的半边身子,与他一起往地上砸下来。距地面约莫四五丈时,扯着那人又在虚空里走了几步,飞快地与手里的人旋转起来,将力道逐渐卸了。





等他站住了,手里知空的嘴里已经是红白相间。显然是连砸带晕,血水和着胆汁,吐了一地。





林思远忙掏出一颗药丸塞进知空嘴里。





剑十三看着他的药,嘴角扯了一下。





林思远笑道:“放心,这次没私货。”





知空的棍子此刻才飞下来,直挺挺插在林思远脚边。林思远忙往后撤身,反应过来时指着虚空骂道:“还有没有人性?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道德?差点让老子绝了后!”





剑十三回过头,望着虚空。





半晌后,遮蔽着金月和银月的雾气逐渐散开。





众人的眼睛瞬间被钉在金月上。





一个人站在金月中间,身后四只翅膀飞舞着,一丝丝清冷的灵气和金月的金色灵气交织在一起。





“金月,是魔?”





金月的金色灵气,是魔族最喜欢的食物。





但眼前这人翅膀溢出的明显是银色灵气。





剑十三突然想起什么,将手中的剑放下道:“是玉琼山神?”





空中那人嘴里“咦”了一声,开口道:“你认识我?”





剑十三道:“不认识,但神明谱上有尊上的记载。”





“你说的是那个叛徒带走的志怪录吧?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神明谱?这个名字倒也是有些讲究,但终究也逃不过是个叛徒的手笔。”那人叹了口气道。





“不知尊上前来?”剑十三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问我?我还想问你们。”





剑十三没说话,旁边风无影道:“异宝嘛,见者有份。此次应剑阁召集前来,都是为了拿到异宝,攻破妖都,除魔卫道。”





虚空那人冷笑道:“异宝?我怎么没见过?”





风无影四下观望道:“在场各位都可以证明,十日前玉琼山上有异宝现世,放出无限霞光,各大宗门前辈推算此宝定然是仙授,助我人族荡平妖魔。”





人群纷纷附和,却再次被那人打断道:“哦?是么?你们都见过?”





在赵二摊子上吃过杂煮的青衣汉子大声道:“我们见过啊,所以才奔这来的。莫不是你自己想独吞么?”





虚空那人问道:“你说的这异宝,是圆的是扁的?是大的是小的?是香的是臭的?”





青衣汉子被挤兑的说不出话。旁边与他同行的人张嘴道:“是圆的大的,既然是异宝,肯定是香的。”





虚空那人抬手一指,那人脚下一个物件骨碌了几下,停在脚边。





低头看时,是青衣汉子的头。





虚空那人笑道:“嗯,的确是圆的大的,只是是香是臭,我便不知道了,要不你自己尝尝吧?”





那汉子被吓了一跳,顿时坐在地上,双腿蹬着往后躲闪,眨眼间便躲在赵二的摊子桌下。





剑十三笑道:“尊上息怒,这种无知小辈不值得。只是天降异象,加上玉琼山这里自古便有真仙出没,前几日阁主降谕,让晚辈前来探查一下,这位所说的应剑阁召集而来,纯属子虚乌有。至于异宝,尊上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我等在山上游逛几日便下山了。”





虚空人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但他却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淡淡道:“好自为之”,然后便消失在虚空中。














林思远跟着剑十三进了大帐,风无影也跟在后面。





进了帐,风无影便冷声道:“你也发现了吧?”





剑十三看着他,不说话。





风无影看着他道:“只是一缕分身罢了,想必他们说的玉琼山周围放置禁飞的阵法也是他设下的。但知空那一棍,砸的那分身已经弱了几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为何你不出手?”





林思远皱眉道:“一缕分身就有这种本事?那若是他本体过来……”





剑十三摇头道:“本体出不来”





风无影冷笑道:“你当真早就知道,看来志怪录上说的是真的?”





剑十三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你也想看看?”





风无影立刻道:“有何不可?若是你肯割爱,我倒是真想看看”





剑十三摇头道:“我劝你还是别看了,那本破书没什么好看的,也就记载了些光怪陆离的事情罢了。”





风无影不再说话,转身走出大帐。





林思远笑道:“看不出,你也这般鸡贼。”





剑十三有些不解。





林思远摸着下巴道:“你越是不给,他偏是要看,但你这话三分真七分假,劝他别看是真,要他看也是真……我发现连我都快不认得你了。”





剑十三叹道:“结界越来越不稳,阁主和几位前辈都在云霄宫那边加持阵法,但即便是这一隅,这些人也要勾心斗角,除魔卫道说来容易,可又有几人能信守?况且仙途渺茫,谁知道飞升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倒不如红尘历练一番,打磨心境,也能在世间留下一段佳话。”





林思远望着他,突然觉得这个儿时的玩伴有些陌生。





剑十三看着他道:“我就说你这药罐子,也得多入世历练历练,也得多看些典籍。但当日神皇坟里,你却只拿了药典。”





林思远坐在桌边道:“历练有啥用?人心你又不是不知道,类似风无影这般的人比比皆是,难道这种历练是你想要的么?”





剑十三反问道:“那你整天抱着药罐子有什么用?这天下的人,你医得过来?”





林思远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自嘲道:“你忘了?我的药不会救人,只会杀人”











梅甫坐起身,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晶莹的灵液上。





那灵液他无法吸收,只能看着如同潮水一般摇摇晃晃。





这片约有四五十丈方圆的灵液池,是梅甫做梦都不敢想的,池边沿着小路往里走上几十步,是一个小院子。抬头看看上面,只是一团透着银色光亮的浓雾,仿佛雾气里藏了一盏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他仍没忘记死死抱住怀里那个圆圆的仙玉质地一样的物件,此刻它犹自散发着一丝丝柔光,照在身上有些暖洋洋地。





呆了一会儿,他开始摸索着趟着灵液池往外面走。





到了小院前面,站在院门口有些拘谨。





“你为什么不进去?”





半空那团浓雾中,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传出。





梅甫望着小院里那堆五彩斑斓的灵器,有些痴然。





“你为什么不进去?”那声音又传来。





这次梅甫听见了。





但他依旧没动,只是站在门口望着那堆灵器。





“你为什么不进去?”第三次,那声音传来。





“我师父说过,我福薄,碰不得太有气运的宝物,否则要沾染大因果的。”





“你师父?那个只会念咒的小屁孩懂得什么?”





梅甫正色道:“那你这个藏头露尾的前辈又懂得什么?”说罢,身子微侧,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半晌未见对方动作,梅甫只能继续蹲低身子等着。





又过了半晌,梅甫觉得腰腿有些酸,稍微站直了身体。





半空那人笑道:“弱成这个样子……你倒是有些意思”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片薄雾飘过来,将他轻飘飘地托起来。





站在薄雾上,梅甫望着下面的院子,有些后怕。





那些看起来五彩斑斓的灵器,如今已经变成了各类毒兽。





肩上,柔和地一只手搭上来。





那是一只健硕有力的手,虽然普通,但却让人心安。





“这到底是哪?”梅甫一头雾水。





“你们供奉了一辈子,见到了却又认不出?”





梅甫深吸了口气,不敢置信道:“破霄大神?”





“认出来了?”





“不认识”





“……”





“我只是个打杂的,连大殿都进不去”





“哪怕你有一点点本事,也不至于一点本事也没有。我现在相信你师父为你批的命格了”





梅甫想了半晌,突然道:“我在破霄大神的肚子里?”





“嗯”





梅甫突然“哇”的一声,蹲着地上哭道:“破霄大神,门主死了,你也死了,以后我咋办……”





雾气逐渐凝结成一个人形,手里拿了根棍子,重重打在梅甫屁股上。





梅甫被打得有点懵,起身一只手捂着屁股道:“你什么毛病……你是卖杂煮的赵二?”





赵二怒极道:“什么破霄大神死了,我看你才像具尸体!”





“那就是……我被破霄大神吃了?”





“……你果然还是比较适合做个小杂役,动脑超过三秒的事情不适合你。仙人板板……天道不开眼,让我碰到了你!”





梅甫看着赵二,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思远跟在剑十三身后,沿着小路前行。





他们前面,是一道忽左忽右地漂浮的灵符。





“破霄肯定在这山上,只是不知道它的真身在哪。”剑十三边走边道。





林思远则有些无聊道:“志怪录上没记载么?





“志怪录只是记载,没有图”





“哦,那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正说话间,灵符突然停在崖边,没入了侧边的墙内。





“到了”剑十三望着那和周遭无异的石崖,笑道:“还真能藏啊。”





林思远皱眉道:“这是万法幻阵?”





“除了万法幻阵,还有什么能让几大宗门的门主都寻不到痕迹的阵法?”





“能破万法幻阵的符,没听说过啊!”林思远越发有点摸不着头脑,有些疑惑地看着剑十三。





剑十三笑道:“这事,以后我再和你细说。”





说罢,人已经走进了山崖。





林思远顿了顿,朝身后的小路看了眼,也跟着进了山崖。





两人刚进去,空气荡漾出几道光圈,风无影从虚空中踏出,看着山崖冷笑了声,随即也跟了进去。








赵二被梅甫气得拎着杂煮勺子在浓雾中追赶着,突然他停下脚步,拉过梅甫道:“来了。”





雾气迅速将两人包裹,隐藏起来。





剑十三和林思远陆续走过来,站在小院门口。





突然,剑十三回过头看着两人隐藏的地方,手中的剑悠然飞出,沿着剑十三手指的动作一圈圈飞射着,将雾气逐渐荡开。





虚空人摆了摆手,下面小院子的门突然打开,那些毒兽左右徘徊了几圈,突然纵身窜出来,将剑十三和林思远围在中间。





“好家伙,吞云兽……万毒虫……那是飞螣吧?这么多好东西啊?”林思远看着眼前的毒兽,两只眼睛发出光芒。随即,他已拿出一支奇怪的笔,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道笔痕,结出法阵。





几只凶兽扑过来,贴近法阵时突然被法阵吞噬,无声无影消失在两人面前。林思远笑道:“这回配出来的药,应该能放倒半个剑阁了吧?”





剑十三有些无语,见小院里奔出来的毒兽越来越多,林思远的法阵震荡的也越来越厉害。叹了口气道:“风无影,如果你再不出来,恐怕就没你的份了!”





他的话刚说完,原本毒兽奔涌的院子突然燃起一个光点,光点迅速弥漫开,刹那间一座法阵出现在面前。





一个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人被法阵传过来,就连赵二都被人群簇拥着跟着混了进来。





众人正疑惑,见院子外面那群毒兽纷纷转头扑过来,到了院门口时,一只只撞在结界上,在院门口趴了一地。





“是风无影的虚空之障,这结界只能出不能进,你们还是别过来了”林思远急忙喊道。





剑十三则劈开一只吞云兽,大声奇怪道:“这些仙兽身上的内丹可以增加法力。”





结界内的众人一听,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走出来,围攻一只受伤的毒兽。半晌后,毒兽倒地,一人上前在毒兽胸口处挖出一个圆形结晶,捏在手里开始吸收法力。





“真的可以!”在他一声惊呼后,剩下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扑向那些目瞪口呆的毒兽。





剑十三站在一旁。





林思远离他远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些发狂似的人。





毒兽不断倒地,人群的数量也在迅速减少。





但林思远突然发现这些人和兽的血正在缓慢地汇合,然后进入灵液池。





银色的灵液池与血水融合后,缓缓变成黄色,再变成金色。








不对!林思远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都入了魔道?”林思远看着剑十三道。





剑十三点头。





林思远皱眉道:“为什么?这里不是破霄的身体么?破霄虽然没飞升,但也是正气化身啊!”





“所谓的修仙,其实不过是夺舍天地造化气运。但气运是有数的,这就像吃肉一样,人多了,肉自然就不够吃。所以想要多吃肉,就必须要减少人。你觉得整天参禅打坐修身养性就真的能飞升么?幼稚!那些大能,哪个不是在斩杀了妖魔后吞食了它们的血肉,才迅速成长起来的?妖魔吃人,仙人驱魔,庇佑凡人,凡人又作恶,喂饱妖魔,多么完美的链条!”风无影出现在他身边,看着那群发狂的人。





林思远被他的话震惊的呆在原地。





风无影随后看着剑十三道:“帝皇坟里拿到的志怪录,其实就是一本菜谱吧?是各类妖魔食用的方法和功效?”





剑十三没说话。





“所以,你和你义父剑阁阁主顾渐铭这么多年来也在吞食妖魔血肉吧?”





剑十三依旧不说话。





“至少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你想要的是吸收了更多灵气的破霄,因为他要恢复肉身,势必要更多的灵气!而你,是因为修为不够,无法忍受魔障反噬了吧?你还能忍多久?你师父与破霄虽未分出胜负,但也受了伤,气运压不住魔气,外界都说他在云霄宫,其实是被你们关起来了,怕外人知道他已入魔?”





剑十三盯着风无影,但仍未说话。





“这里的幻阵,也是你设计好的吧?目的就是为了引诱这些食物前来?这里的食物,不只是毒兽,还有这些修士的血肉吧?”风无影继续追问。





林思远盯着剑十三,他也想知道答案。





剑十三缓缓道:“这个阵法不是我布置的。”





“是老阁主?”林思远开口道。





“这时候怎么你又开始聪明起来了?”





林思远看着他道:“所以,那道符其实只是个障眼法,你本就知道入口的位置……你居然连我都要骗!”





剑十三叹了口气道:“结界快破碎了,显然是那边的妖物们找到了克制的办法,但我们这边却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解决的办法。这是阁主和其他几位前辈一起商量好的,待灭了妖魔,我一定回到这里,把自己封印起来。”





风无影冷冷道:“得传承者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能是我?不能是他?”





剑十三眯着眼盯着他道:“你?轮回眼里,你肯定有一个位置!”





剑十三的手指微动。





他的剑从空中斩下来。





血光后,林思远站在风无影面前,右臂已经被斩断。





他盯着剑十三的眼睛,冷声道:“为什么?”





剑十三也看着他,但不说话。





风无影笑道:“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把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放在心上,他做的,都是为了他自己而已!他的目的已不再是剑阁,而是整个天下。若是他引来我们的计划无法顺利实施,单凭他自己是对付不了此地毒兽的,他需要你这个最了解毒兽的人来为他清理……然后……”





“然后再把我清理掉?”林思远依旧盯着剑十三。





剑十三望着林思远的断臂道:“终究要有人走出这一步的,我是最适合的人选,但为了这个目的,终究要有人牺牲的。”





林思远欲言又止。





剑十三转身朝半空的虚影飞去,手里的剑也逐渐放大了光芒,朝着虚空斩下。





梅甫手里那个物件挣脱了他的手,直直地朝着剑十三斩下的剑飞去,剑十三被击退,落在地上,两只猩红的的眼睛盯着虚空。





那击退了他的物件在空中突然幻化成一只鹰首马身的怪物,扇动着两双巨大的翅膀,四个马蹄上燃起火焰,将大半个马身完全包裹了起来。





梅甫目瞪口呆地看着空中不断低吼的怪物,突然道:“是……破霄大神?”





赵二点头道:“它已经被剑阁阁主灭了肉身,仅剩下我这一丝分身和这颗魂石。”





“你还说你没死?”梅甫看着赵二奇怪地道。





“仙人板板……你闭嘴吧!”














剑十三突然笑了,他看着空中那颗魂石幻化成的实体,大声叫道:“破霄,阁主说这个局布了十年,想不到半路你会反悔,使得他入了魔,你也舍弃了肉身。”





破霄在空中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卑鄙的人类,你们不过是想要将我炼化罢了,别找这些道貌岸然的理由!”





虚空中,梅甫指着赵二道:“你确定你们是一体的?”





赵二有些疑惑。





“他会说成语,而你只会熬杂煮”





“……我现在真希望有一道绿色真雷能劈死你!”赵二一边盯着剑十三一边道。





“为……”





“别问我为什么是绿色的,因为我想你没成亲之前就绿,结结实实地绿!”赵二恨声道。








剑十三看着破霄冷笑道:“这个世界,强者生存。弱者想要生存,就必须变强,难道不是么?既然这样,我强,我就能生存,我就能统领一切!”





破霄不再说话,飞身冲下来。





剑十三则闪身进入灵液池,手里结了个奇怪的法印,那金色的灵液沿着他的双脚向上攀爬,迅速覆盖了全身。





破霄突然停在半空,有些诧异地道:“剑阁……是那叛徒留下的?”





剑十三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上的衣衫化作金色的飞灰,血肉也一块块掉在灵池里,随即重新长出金色的血肉,身后也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么?”剑十三笑着感受着。





破霄稍后退了几步,盯着他丝毫不敢大意。





剑十三狂笑,随后一剑斩下。





只一剑,地上那些正在和毒兽厮杀的人全部倒毙。





风无影化作一阵风,快速飘进崖壁入口,隐入黑暗之中。





林思远则站在原地。他看着剑十三,嘴角露出一丝无奈。





随即他的头便掉到了地上。





剑十三淡淡地看了一眼,转头朝破霄冲去。





他身后,一声怒吼,一个大和尚拎着棍子砸在他的肩上。





仅仅让他顿了顿,他的剑已经穿过知空的胸口,那硕大的身体直接掉进了灵液池中。





随后,一道火光和金色光芒在 空旷的山腹里互相交织、碰撞。破霄和剑十三杀红了眼,完全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





不过片刻,破霄已被剑十三压制,一人一兽已经不再使用繁杂的法术,而是单纯的硬碰,破霄的一只翅膀被撕下来,幻化成一片银色烟尘,缓缓落到地面。剑十三左半边腹部也被撕开一道伤口,但被金色的灵气迅速覆盖,重新长出血肉。





打了半晌,碰撞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梅甫的眼睛已经捕捉不到他们在虚空中的痕迹。





火焰和金色的光芒撞在一起,烟火炸裂开来后,激荡起巨大的光晕,震得梅甫跌坐在虚空中,围绕着他的那片雾气也迅速变薄,消失。





赵二将梅甫送到地面上,叹道:“好好活着吧……虽然你资质天赋异禀……但做个凡人,也挺好。”





然后,变成几股银色灵气来到剑十三的身边,一圈圈环绕在他身上,将他捆了起来。





剑十三的剑再次举起来,朝破霄斩下。





这次破霄没有躲,迎着剑锋冲过去,瞬间被剑劈成两半。





笑容爬上剑十三的脸,他正自高兴时,已被劈开的破霄突然再次凝结,撞在他身上,随即发出巨大的爆炸,炸的剑十三掉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火焰和光芒同时消失。





梅甫跑过来,剑十三的一只断臂握着剑穿透了魂石,最后插进自己的身体。





金色褪去,剑十三苦笑着看着梅甫。





“难道欲望真的这么让人贪恋么?”梅甫坐在剑十三身边,嘴里喃喃地道。





剑十三的声音很微弱,但很坚定道:“你尝试过么?”





梅甫思考了一下道:“有时候我会趁赵二睡觉时偷吃他的杂煮,这算么?”





剑十三歪过头,看着一脸严肃的梅甫,微笑着点头:“这应该也算吧。”





剑十三的眼睛缓缓闭上。








梅甫捡起那块已经碎裂的魂石,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风无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用剑指着他道:“如果也你死了,这里的事就没人知道了,少阁主的计划就能继续实施了,对吧?”





梅甫看着他背后那缕一闪而过的雾气,突然笑道:“如果你也死了,这里的事就没人知道了,剑阁就会放弃了,对吧?”














赵二的摊子依旧在老地方,躺在长凳上,头上一个破草帽遮住了半边。





骂骂咧咧地指着摊子前正在忙活的年轻伙计。





这个伙计白天过来帮忙,晚上则跑到山腰那片残垣里休息。





他说他要重建这个宗门,供奉师父和破霄大神。





赵二伸出手遮挡着草帽里溜进来的霞光,摸了摸左胸口那一闪而过的红光,望着玉琼山顶,露出一丝微笑。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9帖,此为第4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2/8 22:15:12)

知空

东游记




妖有远虑也有近忧。


眼前,涂山雅瞅着一桌子酒菜动弹不得。巴彦坐在涂山雅对面,睨了眼涂山雅这身装扮,嘴角流露出一丝嘲弄,就差没把活该两个字说出来。





红绒看不下去,胳膊肘戳了戳巴彦,随后揽手招呼起来:“小二,有什么新鲜时蔬,来一碟。”听到加菜,青竹君微醺着的眼瞬间睁得老大,一阵酒气自下而上,冲至嘴边汩出来一个响嗝:“再来一壶。”





一个月前,涂山雅找到青竹君。这青竹君本是九州大陆妖界一条竹叶青蛇,修为千年,现已幻化成人形。当它见到涂山雅站在自己面前,惊得蛇尾巴都露了出来。





终于恢复自由身了呢,有多少年没有出山了?仔细想想,涂山雅作为狐族护山大阵阵眼镇守在十万大山时,青竹君还是条小指粗的幼蛇,这样算来少说有五百多年。想当年,青竹君在十万大山里修炼期间颇受涂山雅照顾,当然,它也会时不时去看望这位如缧绁在身的狐族领袖。二妖有同好,都爱喝酒,一来二往便成了好友。





如今,人族在九州大陆东南一隅构筑结界以自守,人不敢出,妖进不去。虽时有摩擦,不过已近十年未有大战争。妖界统领更是在这一派祥和中离世而去,狐族为此推出新任护山阵眼,以便涂山雅作为狐族代表参加妖界选举,希望涂山雅能站上妖界之巅,一狐得道,众狐升天。可是涂山雅久在十万大山,深居不出,对于如何守得一方安宁自有一套心法,至于如何赢得妖界统领选举,自然毫无打算。





青竹君知道涂山雅的这些远虑后,想起一桩听闻。据说东南一隅人族各大门派也将举行选举,说是要选出人族盟主。于是,便献策说不如去人族领地转一转,学习学习。而涂山雅觉得此计甚妥,并且给此次学习起了个有意义的名字:取经。





话说这二妖与人族领地都没怎么打过交道,乍一下可能会手忙脚乱,当下担心的狠。于是青竹君请来另一酒友,十万大山中的人族名医犀云,犀云望着青竹君哈哈大笑:“你又没手没脚,乱什么啊?”





犀云是被同族重伤,半死不活时被青竹君所救,对人族早已心死,誓不再踏入人族领地半步。此时虽嘴上逗着趣,犀云的心里还是非常感激这个好心蛇妖,忙肯定是要帮的,于是,犀云帮青竹君找来了妖僧巴彦。





当天青竹君做东,好酒好菜招待几位,一通好话,本以为巴彦跟涂山雅一魔一妖,且身份地位都那么高,恐有些对不上路子。可一腔说辞之后,不成想巴彦竟一口答应。





酒喝大半,涂山雅向巴彦提了个要求,希望三人以僧侣形象进入人族领地,巴彦表示不妥,认为自己本就是僧人,若仍以僧人形象进入东南行事,恐被人轻易认出。青竹君也老大不情愿,自己本就光秃秃,依然扮个秃像,真是委屈巴巴。讨论再三,涂山雅只好妥协。末了,巴彦也提了个要求,让涂山雅再准备一颗避息丹,他要带上自己的女伴红绒。





就这样,四位妖魔汇集一处,来到人族结界外。涂山雅分给每位一颗避息丹,服用后方能进入结界。





这避息丹极为稀有,是专为打入人族的狐族密探所研制,耗费甚巨,这些年因为两边战事渐缓,这才多出来几颗。分发之前涂山雅有言在先,这次学习大家必须以师徒相称,自己就是师父。





这等要求,青竹君倒是无所谓,双手合十,当场就喊出了声“师傅”,只是他穿了一身道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巴彦和红绒两人夫妻打扮,巴彦戴了个假发,细看倒也顺眼。





巴彦见着涂山雅气不打一处,他事先给涂山雅准备了一套番僧服饰,说是自西向东,穿番僧服饰更显合理,可是涂山雅偏不听,非要穿袈裟。最后不得以,涂山雅穿上了给巴彦准备的番僧服饰,当然,还戴上了那串佛珠。


巴彦一口吞下避息丹,想着自己也是有求于他,便隐忍不发:“行,师父,丑话说在前头啊,小心着点人族,别怪我没提醒你。”


红绒最是开心,笑嘻嘻地叫了声“师父”。





就这样,四位结伴,闯过结界,到了花花人界。青竹君兴奋过头,一路上问东问西左顾右盼。晌午头刚到,青竹君说什么也不愿继续赶路,吵嚷着要填饱肚子再说。涂山雅一副师父做派,让青竹君去前方化缘。说好的师徒相称,青竹君也不好抹了涂山雅的师傅面子,便假模假式地出去溜了一圈,期间忍不住,舌头跟信子似的往外吐。





不一会,青竹君打探归来,两手空空:“一家家的,都把我撵出来了,说什么万仞山的道士腰缠万贯,也好意思出来化缘。”这话是有几分真,不过,青竹君可没去普通的一个个人家,而是寻着酒肉香味直接找到镇外一家酒楼,大言不惭地找人讨酒喝,结果被撵了出来。





说话间,青竹君引着大家来到酒楼,涂山雅正犯愁呢,巴彦牵着红绒率先走了进去。于是,师傅涂山雅也被青竹君推搡着进去了酒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青竹君跟巴彦推杯换盏好不自在,涂山雅只啃了个馒头,望着一桌子酒肉干着急。好在红绒心细,让小二送了碗炒青菜。





不多时,一黑衣小厮端来菜,瞄了眼青竹君便退了下去。涂山雅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口青菜送进嘴里,皱了皱眉。巴彦冷冷一笑:“吃不惯素?”说着夹了一大口送进嘴里。





酒足饭饱,居然没人付账,巴彦彻底笑出了声。青竹君摊摊手,不是妖就是魔,没有付账的前例啊。大家在妖魔界都有头有脸,大不了生抢,可是到了人族地界,拍拍屁股走人倒也不惧那几个小厮,就是会露馅啊。回过神来,青竹君望望巴彦,巴彦望着涂山雅,涂山雅站起身子拍了拍袖子,那眼神,我是师傅,化缘付账那是你们的事儿。巴彦彻底绝望,涂山雅那身衣服还是自己花的钱。





最后,红绒押了一只宝石耳环,大家这才得以脱身。





饭后,涂山雅建议先去镇子里转转,熟悉地形。明天人类盟主选举,各大门派必定悉数到场,到时候高手如云,万一有个差池,不好脱身。





另外,涂山雅也有其他打算,至少,他的肚子还没吃饱。不到傍晚,涂山雅的肚子便咕咕叫起来,显然中午的馒头根本抵不住饿。青竹君似听到声响,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师父,我去化些斋饭。”说着,青竹君看了眼红绒另一只耳环,巴彦见状赶紧把红绒拉到自己身后。涂山雅摇了摇手:“徒儿,切莫再找中午那样酒楼。”





“放心吧,师父,我去去就来,一定弄些好肉好酒,咱们回头躲到镇子外面小树林里吃。”青竹君凑到大家跟前小声说道,说完掉头转身离去。


“这徒弟,有孝心。”





半个时辰没等来青竹君,怕生什么事端,巴彦说去找一找,让师父就待在原地不要走动。





动是不动?心里举棋不定,涂山雅低下头,地上似乎也没有画地为牢的金圈,想着这三个徒弟都跑不见了,自己找找吧。其实,涂山雅已暗暗琢磨半天,不远处有座高楼,楼里楼外进出不少人,其中不乏年轻貌美的姑娘,心里一番斗争,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





走到门前,想着自己这身衣服,没好意思进。想着恐怕还缺那么点机缘。涂山雅绕着楼走了几圈,突然,高楼后门开了道缝:“和尚,看这里。”


“我?”


“嗯,叫你呢?”


“女施主,请叫我长老。”


“长老,来这里取什么?”


“取经。”


“请进。”


说着,后门开了道小缝,一女子将涂山雅让了进去,涂山雅双手合十,做了做样子,兴奋地跨过门槛。





那边,巴彦带着红绒跨过门槛走进大殿,大殿里宝相庄严。巴彦牵着红绒的手走到佛像前,立住。巴彦抿了抿嘴,心中海浪翻腾。不过他还是咬住嘴唇,最终拉着红绒的手,两人一起拜了下去,五体投地。





拜完,似乎了了一桩心事,巴彦带着红绒往外走,红绒紧紧挽着巴彦,寸步不离。偏殿那边似乎热闹,原来是几个女子在抽签求缘。红绒兴起,吵嚷着也要去。





来到抽签处,巴彦一脸不愿意,觉得荒唐,红绒偏不,非要尝试。想着没有银两,巴彦霸道地抢过签壶递给红绒,红绒看着抽签处的小和尚,取下剩下的一只耳环递给小和尚,随后取了一只签。





“啊?下下签,怎么解?”红绒有些急了。


“从签文看你俩不是一类人,必定要散。”


“啊?”红绒急得直跺脚。


巴彦一掌劈飞签壶:“胡说八道。”


小和尚眯眯眼:“施主莫急,自有办法。”


红绒赶紧上前:“快说,什么法子。”


“需三百两。”





一声巨响,抽签台被震得七零八落。巴彦拎起小和尚:“我让你胡说。”小和尚竟被扇晕了过去。


“住手。”





说话间,从大殿内走出两名和尚。


“知空?”


“巴彦?”





那位叫知空的和尚对着身边小和尚耳语了几句:“有位故人到访,姽婳门你去一趟,将这封密信送给姽婳门门主。密信无字,那边自然会解,记住密语,对方若问取什么,回答取经。送到后,姽婳门自有信带回。”





巴彦看着小和尚走开深感不妙,他与红绒二人四拳难敌数手,恐难脱身。身处为难,巴彦心中仍有疑惑未解:“你是怎么发现的。”





原来避息丹不仅可以帮助妖魔进入结界,还可以帮助妖魔收敛气息,让人族分辨不出。不过,避息丹也有破绽,服用者若是自身精神力动摇,体内气息自散,便容易暴露真身。


知空笑着说道:“知道避息丹弱点的狐族都已经死了。不过今天贫僧不会将你们这对孽障直接超度,留着还有用。真没想到,你入魔道这么多年,今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巴彦与知空本是同门,知空斩妖除魔,毫不手软。而巴彦却一腔深情地爱上了魔族女子红绒。当时,人魔大战正酣,巴彦师父得知此事决意让巴彦亲自处决红绒,巴彦不肯,背叛师门,入了魔道,从此与佛门为敌。





“佛不渡我,何必虔诚。”说着巴彦率先出手,知空腾空而起见招拆招。两人从殿外缠斗至殿内。轰隆,殿门重重关上,里面噼啪作响,巴彦大喊一声:“红绒莫管我,快走。”





红绒哪里听得进去,正欲飞身前往,此时寺里援兵拍马赶到,红绒进退两难,想着同行还有两大高手,赶紧一个纵身,绕过增援。


夕阳下一道红影闪过,往寺外飞去。





一道红影飘来:“长老,让您久等了。”只见一女子红衣红鞋,飘然而至:“长老,小女子是姽婳门冷月,敢问长老德号上下。”


涂山雅眼睛珠子提溜转了一圈,这个巴彦之前教过:“草字玄雅。”


冷月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年纪轻轻就自称长老?”


涂山雅赧然:“书上这么叫。”说完,竟偷偷瞧了冷月一眼。


“长老刚才偷偷瞧冷月了,冷月好看吗?”冷月望着涂山雅又好气又好笑。


涂山雅竟忍不住点了点头。


冷月又问道:“长老脸怎么这么红?”


涂山雅摸了摸自己的脸,热得发烫。


冷月俏格格笑了两声:“长老,您把眼睛闭上。嗯,长老啊,书上还说什么?”


“书上说,吃了长老的肉能长生不老,书中的女孩子就爱吃长老的肉,姑娘要不要吃?”说完,涂山雅闭着眼舔了舔嘴唇。


“长老真是说笑了,吃了你的肉不能长生不老”冷月笑出了声,笑完,面露阴煞:“不能长生不老,但是炼化你的精血能提升修为。”





“咻”的一声,冷月弹起,向后猛退两步,袖间射出两道金丝,金丝瞬间缠绕住涂山雅。涂山雅本来双颊微红,心猿意马,金丝突如其来,本身修为高邈的狐族领袖在小小金丝面前竟做不得半点挣扎,心底震惊之余,毫无抵抗。


冷月一阵娇笑:“这叫捆仙锁,被它困住,仙人难跳。长老佛性弱极,狐狸尾巴露出来喽”


涂山雅奋力挣扎,金丝越收越紧,挣扎间扭头一看,屁股后面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青竹君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眼前似有人影,吓得酒醒了半分,站起身子想跑,竟摔倒在地,回头一看自己拖着一条长长尾巴。尾巴不停摇曳,倒也吓得身前几位小道往后退了几步。惊魂未定,青竹君趁机找了个空,收回尾巴,抓住机会跑了出去。





迷迷糊糊,酒劲上涌,好在滑溜,青竹君跑出门外就往人堆里钻,后面一众道士紧追不舍。





“师父救我。”


街头,青竹君逃跑时猛然间撞到一年轻和尚。搂住和尚袖子外扯,似抓住救命稻草。和尚不明所以,远看一群道士追来,以为事情败露赶紧跟着青竹君一起跑。跑至街角,青竹君钻了进去,和尚紧随其后。


“师父,听我解释。咦?你不是涂老大?”





青竹君晃了晃脖子,一拍脑袋,暗叫不好,恨自己目力太差,竟然认错。不过眼前这个和尚似有心事,怎么跟自己一般紧张。青竹君胡乱打了个岔,把和尚绕得云里雾里,趁其不注意,呲溜一下又跑了。没跑多远,难敌酒劲,晃晃悠悠,一头撞墙上,直挺挺倒了下去。


睡着了。





街角一座小楼,窗户开着,一黑衣小厮探出头,窥探着。小厮走下楼,在楼下转角处拾起一封信。





第2天, 人族盟主选举大会如期举行,万仞山做东,大会地点选在万仞山庄后山修仙场。





会场四四方方,中间竖起一面大旗,旗上绣着人族标志。四方东西南北各搭了一长排凉棚,凉棚里人山人海,喧闹不已。不少人吵吵嚷嚷,说万仞山主持大会,连个酒水也没有,抠门至极。





万仞山门主何振海看到此景拳头紧握,狠狠砸在椅子上。谁说没有酒水?门内弟子耗费心血,花费数万,好不容易搜罗来的珍贵灵药。又用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炮制出的*药药酒,竟被那蛇妖喝得一干二净。





何振海坐在北面主座,他咬了咬牙,站起身子,说了段开场白,无非是什么九州大陆生灵涂炭,妖魔降世祸乱人间。人族在东南一隅开辟出新天地,构筑结界以抵御侵略,近十年来战祸渐少,人族得以繁衍生息蓄精养锐。如今已经到了大举反攻之时,所以迫切需要选举出一位人族盟主,以改变目前各大门派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局面。





话刚说完,南面凉棚中,剑阁阁主顾渐铭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身边站着一位黑衣小厮。





顾渐铭没有什么客套,上来把话挑明,说万仞山与法华寺暗中勾连,沆瀣一气。竟然在选举前日大搞连横合纵,为了获得人族盟主之位,甚至与妖魔谋。顾渐铭一声令下,手下从凉棚后押上一名红衣女子。


“法华寺,人赃俱获。虽然密信做了处理,不知道内容,但是事实已然明了。昨日截获密信,剑阁便前往法华寺一探究竟,没想到竟在寺外抓得一名女妖。”





顾渐铭鼓起掌来:“好一个名门正派,万仞山、法华寺。这妖女八成和姽婳门也撇不开关系,依我看,你们谁也撇不清。事已至此,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参加选举大会?”





“胡说,万仞山何时与法华寺勾结?穿了件道修服饰就是出自万仞山?顾阁主未免过于轻率随意。来啊,带上来。”


刚说完,一众道士压着青竹君从后方走到前台。青竹君此刻仍耷拉着脑袋昏昏沉沉。





密信是真,法华寺难辞其咎。知空朝着身边小和尚耳语几句,小和尚便消失在西边凉棚中,再出现时,身边多了几个和尚,一齐羁押着巴彦走了出来。





姽婳门门主慕容白在东边凉棚中端坐半天,只见她扶了扶额,心想着好不容易抓到个大货,还想着什么时候把那狐妖生剥了,啖其肉身,炼其精血,那狐妖千万年修为,如若化为己用,必定受益匪浅。





可惜了啊。不过话说回来,幸好昨晚没有剥了它,不然今日万一法华寺绷不住露了馅,纵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不过这法华寺为何将密信遗失,又为何与万仞山接上头,且被剑阁抓了个正着。


一头雾水,一团乱麻,索性豁出去,只见慕容白轻描淡写挥了挥手:“带上来,嘁,这年头,谁还抓不住个妖?”





这笔糊涂账再没法算下去。眼前四位妖魔,虽精血珍贵,但毕竟不及盟主宝座诱惑。瓜也想要,豆也不舍。经过商议,哪个门派获得盟主,便有新盟主支配四位妖魔。





大概是自信,众门派都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宝座唾手可得。怎么说也算是公平竞争,正大光明,没有什么蝇营狗苟、尔虞我诈,拼的是硬实力。





就这样,四位被缚在修仙场**旗杆下。而四大门派两两对战,胜者再比一轮,决出最后人族盟主。





巴彦蜷坐在地上,红绒紧挨着他。巴彦踹了一脚青竹君:“酒还没醒呢?你这是喝了多少?”


青竹君猛地一怔:“啊?怎么了?”随后晕晕乎乎,说了个“两”字。


“两斤?两壶?两坛?”


“嗝,两百坛。假酒,上头,唔,头好晕。”说完,青竹君又昏睡过去。





见青竹君不省人事,巴彦转过脸问向涂山雅:“狐老大,你怎么不早说避息丹有破绽?”


涂山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巴彦想想也是,知道破绽的狐族探子早就进了人族肚子。


涂山雅问清楚了破绽之处,想了想又问:“巴彦,你是怎么被发现的?露了什么气息?”


巴彦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倒是一旁的红绒开了口:“情劫。”


红绒反过来又问:“师父,你呢?”


涂山雅脸微微一红,把脸撇了过去。





红绒正欲追问,一道剑芒飞至,惊醒了青竹君,吓得他一激灵。只见万仞山师祖何振海正与剑阁阁主顾渐铭缠斗在一起,两人在空中混做一团,四周飞沙走石,剑芒乱飞。





青竹君对着空中大喊:“何师祖,你不能卸磨杀蛇啊,你这道道剑芒怎么都是冲着我来的?想杀蛇灭口吗?”


可想而知,青竹君此言一出四周凉棚中一片哗然。剑阁门人竟隔空跟万仞山的人吵了起来。


底下吵嚷不堪,空中,何振海心神不定,一边解释一边出招,几道剑芒飞来,压得青竹君缩紧脖子。何振海大怒:“破蛇,你再胡说,先废了你。”





涂山雅见何振海心绪已乱,趁机添油加醋,对着姽婳门大喊:“慕容门主快上,机不可失。”


确实机不可失,此刻万仞山和剑阁斗了起来,本来与法华寺结盟,若联手必定能压过何振海与顾渐铭,不过,这么一闹,法华寺到底什么想法,是敌是友已经不得而知,万一知空黄雀在后,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白虽没有动作,但是此时,四方凉棚中已经炸开了锅。门派间相互攻击谩骂,骂急了眼了,个个摩拳擦掌,武器已经横在胸前。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抢旗啊,谁抢到算谁的。”


呼啦,四方门派冲入场内,拦都拦不住,也没人拦,所有人斗在一起,一时间红了眼,狠手猛下,黑脚乱飞。





巴彦转头看着青竹君,青竹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开了绳索,绳索上都是何振海的剑芒。青竹君闷着头拢着手,使劲呼喊:“哎呀,姽婳门要夺旗了,快上啊。啊,我中剑了,法华寺帮我报仇。”





“别喊啦,快帮我们解绳索。”





一片狼藉,趁乱溜了出去,临走前,涂山雅还顺手牵走万仞山大门口下马石上,不知道哪个门派拴着的一匹白马。





结界外,大家长吁一口气。涂山雅从脖子上将佛珠摘下:“巴彦,还给你。”


巴彦接过佛珠,反手扔进了结界内:“那时,你说人妖殊途,定没有好下场。如今,我站在佛祖面前还愿,让你亲眼看看我俩。我与红绒不离不弃,而你,还有什么信仰?这佛珠,丢了也罢。”





回到十万大山,涂山雅和青竹君肠胃不适,青竹君喝了两百坛毒酒自不必说,涂山雅则不知为何。找来好友犀云,犀云一番查验,说是水土不服。





犀云看完病,收起包袱,笑道:“狐老大,上次借你的《西游记》,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还有,此次前去人族取经,取到了吗?”





数月后,涂山雅代表狐族参加妖界统领大选。魔族巴彦助一臂之力,涂山雅成功当选。








(全文完)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四轮参评贴(共搜集有9帖,此为第5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2/8 22:15:40)

时尘

[C1区-29-4-4]凡世游(下)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12-4 18:59:02 [只看该作者]






  是以,牧青话毕。院子有人惊声呼叫,更有东西破裂之声,守卫叫骂之声此起彼伏,无数的灯火向着两处汇聚而去。





  半晌之后,一个下人慌忙举着火把跑了过来,喊道:“来人,有刺客。”守着这里的头目听了消息不敢停留,赶紧拿着兵器带着人走开,只留二个小兵看守大门。





  牧青拟作夜猫的叫声就把剩下的小兵吓得丢下火把撒腿就跑,因为他们素来听此间的老家丁说,府里时常闹鬼。





  牧青和李长吉飞下屋檐,走到宝库门口。只见牧青用力一推,近有千斤重精钢打造的大门被她一推就打开了。灰土和尘烟散去,走了进去居然还有一道红色的暗门,似乎暗门是活的,还在外面喷吐气息。





  旁边另有一排放满各种各样古董的架子,上面的古董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赶紧揣进怀里拿走卖钱。





  李长吉就是这样想的,腿已经不由自主的迈开脚步,手已经抬起快要触碰过去了。





  牧青及时拉住,把他叫醒,然后提醒他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随后四处打量一番,也没研究出什么门道。





  正在迟疑之际,一阵风吹来,架子上所有的古董瞬间不翼而飞,只剩一只罐子在上面,还有几个手指头印,应该是对方用力没拔出来。





  看到这些,牧青并没有进行任何动作,而是看着仅有的罐子,伸手拧动一圈,红色的门就打开了。





  李长吉问她,刚刚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追。





  牧青大声说却不看何处:“那是天下第一神偷,谁也追不上的。”





  谁料牧青话音刚落,一个俊朗男子从外面伸出半个身子,吐着舌头,笑道:“谁在叫我呢。”





  李长吉疑惑,什么人抢了东西,竟然不走,还大摇大摆又回来显摆要把东西送回来不成?





  “风无影,你是皮痒了吧。夸你就飘了,是吧。”牧青看着还在自鸣得意的风无影。





  风无影大惊失色,知道自己名字的,不是仇人就是熟人啊,眼前这女的,自己也没印象啊。





  牧青只是呵呵一笑,说:“风无影,你可以滚了。”





  风无影,不应声了,脸上挂不住了,不但不走,整个人走了进来,站在 牧青的面前。





  牧青看着他过来说:“你莫不是手痒痒打姑奶奶我的主意。”





  风无影摸了摸鼻子讪讪笑:“呀,被你发现了,如何是好。”





  李长吉指着打开的红焖说:“你敢进去吗?”





  风无影捋捋额头上几缕头发说:“今天怎么老是有人给我找难题呢。”





  白影一闪,牧青一记拳头挡住风无影的飞腿,原来他想把李长吉一脚踹飞。





  不料却被牧青轻而易举接住,当然他也没使劲,毕竟早就察觉李长吉不过一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





  “我认输了。”风无影摆手,他假意去攻击李长吉,实则是试探牧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因为不想你死在这里。”





  牧青柳眉一皱,并没有言语,等风无影说完。





  风无影道:“我在这座城里发现了「荒」的存在。所以你还是小心为妙,在我还没打败你之前你可不能死了。不然我天下第一名偷可就不作数了。”





  牧青说:“此事情关系重大,你为何不禀告师门,请前辈高手前来驱魔除害。”





  风无影道:“我受不了师门管制,早已在九州不知浪迹漂泊多久了,也不想管那么多的闲事。”说完,化作一阵风,很快不见踪影。





  李长吉道:“什么是荒?”





  牧青却没有解释,径直走进红门里面,李长吉犹豫一下也只得稳住心中恐惧,紧步跟上去。





  两侧的墙壁上布满像是动物的血管,嘟嘟的发出声响,肉眼可见有血液在流动,李长吉抬下腿,感觉脚底的地板在蠕动,踩起来很有弹性。





  顿时觉得心里发毛,前世虽然看过很多恐怖大片,虽然吓人但那不是真的。





  走了很久,千篇一律的过道起了一层红色的薄雾,越往里走,里面越是浓密。





  牧青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李长吉,不可思议的说:“你怎么进来了?”





  李长吉眨巴眨巴干涩的眼睛说:“跟着你进来的呀!”





  牧青顿了顿,没有言语,只是神色凝重看向深处,并没有再往里面走近一步。





  此时,外面的院子鼓噪声大作,敲锣打鼓的,救火的,人倒地翻滚的,哭笑怒骂声响成一片 ,红色映着每一个人的脸庞通红。





  每倒下一个打手,叶飞烟就觉得头晕目眩加重了一分,开始还以为是敌人放的迷烟,吃了解药后竟还是如此。她要紧牙关,右手拄着剑在地,嘴边留下一缕血丝,不敢掉以轻心。





  白玉兰也是用剑高手,幼年得一剑仙指点,自是空有灵慧却无灵根,手中剑上下分飞,宝剑上不知染上多少恶徒的鲜血,看着倒下的恶徒,她的侠义得到满足,剑眉一敛,喜笑颜开,一口珍珠贝齿露出。





  霸王刀正与一男子交手,只见那刀光闪烁,如倾水入海,势如雷涛滚滚追至,一番下来犹如刀网编织将其笼罩其内,久而久之,依旧难伤对方半分毫毛,自己却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男子戴着一副面纱,不知面貌,只是身法灵活多变,纸扇或开或收,时提如千钧之力拔河柳,抻开慢如春后游玩踏青,气定神闲,悠然自得,不慌不忙。





  另一恶首白富奇人头滚落在地,滚烫的鲜血喷射而出,几个打手被嗞了一脸,伸手去擦,却涂抹了一脸,在灯火下狰狞可怖。





  朱雀大街上两队人马正向着此地快速涌来,带队是身穿火红战裙的女子,骑着胭脂马,肩扛红缨枪,腰间插着二把一短一长弯刀,英姿勃勃俊美脸上带着少许躁动,此时正不住急促拿着鞭子抽打马儿。





  身旁跟着城主亲信樊於期,一边手中紧握刀刃警觉四顾,一边通过右耳佩戴的法宝在和城主叙述人马调度和其中的形势。





  那边的云不凡披上衣服走进书房,让人把大管事请过来,亲自端着茶水恭敬奉上把正在发生的情形说了。





  大管事站起身接过茶杯,对云不凡微微欠身算是行过礼了,随即坐下来,吹着热气,眯着眼睛说:“想必,小公子接收此城的时候也继承那件法器了吧。”





  云不凡道:“是呀,十几年了都相安无事。上任留下交接的人只是说,此物可以压制甚至降低进入城中的修仙者的境界,可以保护城中的安危。”





  云不凡接着说:“可这几日,我晚上噩梦连连,父亲留下的护身符也碎掉了。直到今日朱雀大街火光四起,我才知或许这一切并非空穴来风,恐怕有不详之事发生,这才请来先生你来定夺呀。”





 大管事本就是云家本宗的人,是一个修行者,在这里起到信使作用,负责定期与宗族的联络,回报城中的大小事宜。





  凡世的城池或多或少都被修仙家族所控制,毕竟要壮大自己,仅仅靠本姓一脉远远不够的,要是在庞大的人基数里寻几个有拥有修仙资质的也是有的,这就是外门弟子和外姓弟子主要来源了。





  大管事用手背轻轻蹭了自己下巴上花白发硬的胡须,酥酥麻麻挺舒服的,这是他思考问题最好的放松习惯。





  朱雀已经带人把霸府团团包围。在大门前,她命几人抱着一根巨木猛烈撞击,卡擦擦,几下之后,朱红色大门轰然倒塌,顺带砸死几名用木棍苦苦支撑大门的仆人,脑浆和着鲜血喷溅一地。





  南甫站在面馆二楼的窗台前望着皎洁的明月被云彩遮住,他回身走进卧室。





  牧青心道,先前刺激仙剑强烈反应的原来是这物呀,本来以为是某家隐居仙宗留下屏蔽法器。





  不料却是这等上古邪器,这东西不仅屏蔽神识更可屏蔽天机,进入里面的人时间久了会被外界忘记。再有牧青发现这东西是残缺的,虽然依旧可以吸收一切有灵气的东西,但再将其封印一法也可试上一试。





  许久下定决心,拉着李长吉御灵而出,出了府库,她放下李长吉,迅速飞到大城上方,婀娜的身姿在李长吉眼中渐渐缩小。





  北马执法堂三人组看到牧青飞至城上,朦胧中美丽动人如九天仙子降落凡间,不禁发出赞叹。牧青也向他们看了看,他们觉察到似乎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也看向他们。





  三人不约而同道:“这是哪里来的仙子,为何我等这几日未曾发觉。”





  大城某处隐秘出口,大管事正要推开铁门,黑暗里没有灯火光亮,黑咕隆同的,他觉得心神不宁,还不等他反抗,一堆粘稠的东西钻入他的身体。





  卡擦擦~“大管事”扭动几下脖子,像是适应身体,寂静得有些发慌的黑暗角落里听到喃喃低语,小僧定要度化这可怜的众生才是。紧接着踏踏,沉重的脚步声向城主府走去。





  牧青打出八张金色的符箓飘在城市上空,符箓见风就长,巨大无比,散作灵光,把整座大城都覆盖其中。这还没完,牧青又跳了一阵晦涩难懂的舞蹈,如果让李长吉用前世的印象给个定义的话,中国古典舞。





  睡梦中的面馆老板被一阵震动惊醒,他草草穿上衣物,咚咚爬上楼梯喊着“南公子,地震了。快快和我出去。”





  却见得南甫站在窗台看着那月光下沐浴着一美丽仙子,翩翩起舞弄清影,不似在人间。





  老板也怔住了,此等美景恐怕今生难忘。





  霸府里厮杀的人们也都望着天上,那不食烟火的仙子,竟都忘了彼此的争斗,人性中戾气和恶意都消弥了。





  男扮女装戴着白纱的女子道:“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竟然遇到我姽婳门的人在这济世救人。我寒玉笙。”说完,小手不住颤抖,显然激动不已。





  白玉兰扶着摇摇欲坠的叶飞烟走过来焦急道:“玉笙快来看看烟姐是怎么了。”





  霸王刀回过神来,看着朱雀军已经把府里围着水泄不通,自知无力逃出生天,便咬舌自尽,栽倒在地。





  家丁和打手们见当家老爷都已伏法,纷纷扔下手中兵刃,蹲在地上不敢反抗,任由朱雀军绑上双手。





  朱雀指着天上的仙女,眼神充满询问的色彩看下女侠三人组,玉笙给叶飞烟把了脉,喂了一颗淡绿色的小药丸,待她吐出秽物,朝着檀口灌了清水,才放下心来。





  “那自然是天上的仙人。”玉笙葱指抽出白袖里,皓腕轻举搭在白皙的下巴上,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哪里是什么白面书生呀。





  朱雀簌簌地把红缨枪轮成几圈,切到右手,持长枪前扎来势凶猛,枪尖兀自一点,犹如灵蛇吐舌,锋芒停在玉笙眉间半寸间,力道震得她脸上的白纱上扬,却依旧不见真容。





  “呵呵,姑娘这是想打架吗,难道不应该先把事情说清楚,再下结论吗。”玉笙发出悦耳的银铃笑声。





  “哪有什么仙,定是你们装神弄鬼。”朱雀一声娇喝,剑眉上扬,右手用力提转长枪,改作拖枪式。但她心里明了,对方毫无惧色,定有所依仗,但她不知从哪里来的火气。





  白玉兰放下叶飞烟,沧郎一声宝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便向朱雀攻来,莲步轻移,剑随身动,浮光掠影。





  朱雀不知此女竟然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便要开打,慌乱间她只得旋转枪头抵挡,啪啪啪,几记碰撞射出道道火花。





  白攻愈急,朱退愈快,你来我往,犹如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看得众人目不转睛,暗暗喝彩。





  一旁的樊於期见到如此情景不利于己方,在众人注意都在白朱二人身上,便小心拉近与叶飞烟的距离。





  朱雀眼见一直压制,自己擅长的长枪始终无法施展开来,心中甚是光火,便索性在白玉兰剑身斩到枪身时,一个转身弃枪瞬间拔出腰间长刀。





  白玉兰觉得一道锐利的之气破风袭来自己左侧,连忙闪过,几缕青丝掉落贴在嫩脸上,心底大惊,又慌忙倒退几步。





  朱雀得理不饶人,左手又拔出腰间短刀,不等白玉兰收腹,刀尖已送到,划破肚皮,几点殷红从衣服沁出。





  于此同时,樊於期闪过想要去擒拿坐地上调息的叶飞烟,却被一道白影挡住,被一拳打飞。





  樊於期扑通在地上翻滚几下,如破酒囊似的砸在地上,刀刃倒卷,右手整条被拧成麻花,一声唉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好在,玉笙并没有下杀手,不然他现在已经死透了,叶飞烟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到此情形。





  气氛正在僵持之际,突听内院有人呼喊,紧接着几个朱雀红卫慌乱跑了出来,其中还有瘸腿的被搀扶着,一瘸一拐的逃来这里。





  朱雀身后几个统领迅速抽出短刀护在自家主子身前,又喊来几人前去接应受伤的同袍。





  正当所有人都在疑惑这江湖三女侠还有帮手的时候,只听得内院一人哈哈大笑,走出一少年来,盘一道士发髻,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坚硬的冷峻,斜睥的眸子里满是不屑和狂傲,鼻子高高抬起,好似在说,来呀,你来呀,我还能打十个,往下看是一身破烂的乞丐服,这样的反差下,让人不由得想,噫,竟然是浪泊天涯的狂客。却见此人嘴角一撇:“就这?”





  在场所有女子看的是惊讶惊奇惊喜,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世间竟有如此美男子,当真出尘艳艳,放浪不羁啊!





  “你是何人,胆敢在此……”朱雀发现自己不会说话,口齿不清了,像个小女生似的,啪嗒,手里掉落在地上,双手捂着滚烫的脸颊,我是怎么了。





  白玉兰心里泛起涟漪,嘴里像是摸了花蜜似的,“多谢少侠救命之恩。玉兰没齿难忘。”那一笑像是倾倒众生,脸上两个酒窝甚是可爱,看得李长吉,咕噜咕噜直咽口水。





  叶飞烟皱起眉头,泪水盈眶,拖着衣裙,伸出柔软细嫩小手摇晃着,“师兄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寒玉笙倒还是正常,伸出手说:“少侠做个朋友可好。”





  “甚好。”李长吉也伸出还算干净的大手握着寒玉笙的小手。嗯,真软,真滑啊,李长吉美滋滋的咧着大嘴巴子。





  悬浮在空中的牧青看下面的情形,一个倒栽葱掉下来,却见得李长吉不住使眼色,要不要我来呀。要不要本帅哥的抱抱啊。





  牧青听到李长吉这般想法,一口老血喷出,笑中带怒,世间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我才不要你的抱抱呢。





  寒玉笙看到牧青从空中掉落下来,用力把小手从李长吉的大手里抽出,飞到空中接住牧青。





  朱雀看到寒玉笙不凭借外力竟然飞到数十丈高处,心里一惊,怪不得这三个女人如此,看来是竟这般本领强大,倒是自己托大了。





  李长吉嗅了嗅手里残留的芬芳,一脸陶醉。他站在那纹丝不动,一副气定神闲。这是属于他的高光时刻,千万不能破功。





  寒玉笙抱着牧青一瞬落地,不见灰尘飘动,地面也不震动,众人称奇,这是仙家手段。





  牧青推开寒玉笙,自服几粒丹药,对着李长吉正要嘲讽几句。





  云遮皎月,一片阴暗笼罩下来,一个成人大小的泥人从地底钻出,迅速扑向白玉兰,李长吉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推开,泥人胳膊如同蛇蔓缠住他的身子,顺着往上爬,往口鼻探去。





  一支光箭射出,直扎在泥人上,泥人瞬间就灰飞烟灭了。李长吉抱着一堆灰土。





  北马执法堂三人如同天神下凡,威风凛凛落在众人面前,正气凛然扫视在场每个人,像是在说我们是正义的化身,带你们脱离黑暗和恐惧。





  红云手里一柄光彩夺目的神弓,那支箭是她射下来的。她叹息道,可惜这只是一个化身。





  她刚想到这,就见地下又冒出几只泥人样的怪物,怪物一声咆哮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人。





  众人放下恩怨,互相掩护抵抗怪物的袭击,数以百计的家丁和朱雀卫被泥人钻入身体变成血肉怪物,被杀死的瞬间自爆,血污不断侵蚀仙人们的法宝。





  北马执法堂的人告诉牧青他们,这是法华寺知凡为了成佛褪下来的邪恶部分,化作邪恶妖僧,嚷嚷要度化众生,在凡世造下无数杀戮,是以他们追着他的分身来到这里。可有这么多就奇怪了。牧青听后心道不好。





  此时城主府里外无数倒下尸体变成怪物,青龙白虎玄武也不甘心慢慢被感染化成新的怪物。





  云不凡又惊又惧指着“大管事”,大管事则邪恶的嘿笑,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了下去。





  无数沉浸在美梦里百姓再也醒不来了,惨叫和求救在城里刚刚明明还在,很快戛然而止,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南甫带着面馆老板一路朝着牧青那里逃去。泥人怪物怎么也杀不死,他灵力很快就要枯竭了。





  一会儿的功夫,死伤无数,就剩朱雀,女侠众,北马执法众,和牧青、李长吉。





  寒玉笙对牧青说“前辈你明明已经封印此邪恶的东西,怎又死灰复燃了。”





  牧青脸色苍白,忧愁道:“这下麻烦了,定是那妖僧和「荒」融为一体了,只可怜这城内万千生灵。”





  北马执法堂众人各种异宝轰着泥人们不能靠近,泥人们愈加凝实,像极一个个光头和尚,只是脸部变幻扭曲狰狞的表情。





  泥人们太多了,南甫背上的面馆老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泥巴怪物了。他身上灵光一闪,将其从身上震飞出去,这也使得他法力几乎尽失。情急之下,他拔出发髻上的白玉簪子,口气一吹变作来回穿梭的玉剑,迅疾如风把周围的怪物洞穿。





  待簪子飞回,南甫见它宝光明灭不定,还没来得及心疼,怪物们又恢复过来,张牙舞爪围了过来。





  几十万里外的姽婳门,一妙龄女子飞奔进入门主慕容白住的明月楼内,来到门主住的第九层,不顾打破逗着呦呦的三眼灵猴,喝着珍藏版千年醉梦仙霖白茶的雅兴,大声喊:“牧长老有难了。”





  “什么!”慕容白失声,抢过冷月手中的定仙盘,化身一道白光驾着青鸾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冷月哑然失色,门主仙剑青鸾都祭出来了,看来是出大事了,我得安顿好门内姐妹才是。





  慕容白这一出世不要紧,剑宗顾渐铭,万仞山何震海,法华寺知字二僧,地仙一脉纷纷表示担忧,跟了上去,实则是各自心怀鬼胎。





  不知凡城,远远望去像是被一个黑色罩子包裹住,外面也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下着瓢泼大雨,仿佛是世界末日一般。数百道各色的光芒朝着它蜂拥而至。





  牧青他们渐渐体力不支,呼吸紧促,大汗淋漓,和外面不一样,里面的邪恶的气息不停对他们侵蚀,灵气也一点点耗尽,李长吉也是狼狈不堪,早就失去那时的光彩,好在大家心思都在应付泥巴人,没空搭理他。





  南甫倒在地上, 眼见马上也要变成怪物,破碎的玉簪里面飞出一个白珠子把他吸了进去,只听一声苍老叹息说,总算找到有缘人了,接着一篇经文进入他的脑海里,名曰《苍玄录》。





  眼见事态已经不受控制,马上所有的人都要死在这里了,牧青握着拳头,很久,她才开口:“我一法可破此局。”





  寒玉笙一听她这样说,苍白脸蛋红润了一些,急忙问:“前辈快说,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其他人振奋地也打向她望去。





  白色的仙剑出现在牧青手中,她说:“我还有一次出剑的机会。”你们跟紧我。





  众人点头,李长吉说,我师兄咋办呢。





  牧青闭上眼,摇摇头,那意思是顾不上他了,一道足以睥睨天下的剑光将不知凡城剖开两半。众人逃了出去。





  大城像是一一只受伤的怪物,呻吟着嚎叫着,紧接着变成一个遮天蔽日的怪物,站立起来,冒着青光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下面的生灵。





  寒玉笙带着叶飞烟和白玉兰,牧青带着李长吉,急速遁逃。





  正义的北马执法堂断后,飞到高空,三柄本命法器飞出,钉在怪物脑袋上,不等有结果,怪物一个巴掌下去,他们躲闪不及化作血雾,阴间又多了三个亡魂。





  慕容白远远看到一道白光一闪而过,不禁出声叹道,好强大的仙剑啊!





  脚下的青鸾仙剑不答应了,想要震颤几下,被慕容门主38码大脚呼哧呼哧踩了几脚安静下来了。





  后面各个门派大佬们看到白色光芒,也是竖起大拇指,好仙剑,好法器,很快都更加紧催动法力,唯恐不够快,又是拿出各种瓶子往嘴里倒各种灵药,身子贴着各种飞遁用的符箓。





  寒玉笙没有牧青遁术高明,加上她又带着二人,自然很快落在后面,怪物吐出一口气,如狂风,让她连同法器一起掉了下去。





  眼见三人要香消玉殒了,牧青折返回来,借着仙剑锋利斩断怪物伸过来的爪子。





  牧青看着门中的小辈,把身上遁速最快的几件扔了过去,大声道:“速速离开,我来断后。”





  可是,不等他们动作,怪物一拳接着一拳砸过来,带着罡风呼啸而来。





  嘭嘭嘭~牧青提剑数点,也只是留下几点白印,岳松道人只是留下三道封印,也就是她的三次机会已经用光,再出手,仙剑便会暴走,化作万千剑刃,将以自己为中心附近天地搅碎。





  寒玉笙每次想要遁走,都被那怪物张口用巨大的吸力扯了回来,她心中甚是着急,不能帮忙还倒成累赘。





  吸收天地灵气,怪物不断壮大,头上长出一对犄角,皮肤铺满了鳞片,身后出现四个黑色太阳状的光斑。





  李长吉在牧青身旁的光罩内,只是跟着牧青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阵头晕脑胀也是不好受。突然他被牧青抛了出去,如一个炮弹激射出去,耳边听牧青叮嘱,能跑多远,跑多远。





  随后一记响彻天地的龙吟直冲九霄云外,杀伐和破坏的气息如同要割裂时与空。





  牧青手持仙剑冲向快要成型的「荒」,不等它其发出惨叫,便消散在一片白光当中。





  她闭上眼,等仙剑反噬。只是仙剑化作一道白光钻入匍匐地上李长吉的体内。





  李长吉不知,还在地上用四肢用力爬着,忙着逃命。牧青眼中的他活像一只大王八,不由得引得她嫣然一笑,这一笑不知要倾倒多少世间男子,可惜李长吉也是没福气看到。





  此时,慕容白和众多各门各派的宗主门主高手们赶到了,除了慕容白关心备至,其他人厉声询问仙宝下落,撸起袖子就要开打。





  牧青拎起李长吉,飞到高空中冷冷和他们对立,谁也不比高一等。





  顾渐铭训斥着:“不还把仙剑交出来,还要我们亲自动手不成。”“对对。”其他人也是附和道,姽婳门唯一依仗不过封印术,其他都不行,故而谁都不惧。





  “你们敢!”慕容白提着青鸾剑将牧青等人护在身前。





  一道金色绳索转个圈把慕容白捆住了,此物正是何震海的捆仙锁,老头摸着山羊胡子,正得意笑着。





  慕容白无论怎样用力都挣脱不下,她只好大骂,昔日的仙友们,都是白眼狼,忘恩负义。





  牧青见此大怒,身上钻出九张画卷,每张画卷上画着昔日神魔大战的场面,画卷一抖,天地失色。





  “你居然把神魔战场放出来。你你……”道貌岸然的各路神仙又气又怕,跺脚骂牧青不懂什么是大局为重,苍生为重,人族气运为重,是各种大道理和罪名往牧青身上扣。





  这时黑暗中升一颗白珠子,圆滚滚的发着亮光,众人以为是异宝,你争我抢,手忙脚乱半天,谁也抢不到。





  神魔战场血红天空,各种妖魔鬼怪如潮水涌来。众人这才罢手,转而对付它们去。





  珠子升到他们中间,一阵耀眼夺目的白光后,一男子沐浴着神光站在那里,双目紧闭,仙诀飘飘。





  牧青和李长吉认出那是南甫。南甫睁开双眼,他抬手一指,妖魔鬼怪散作虚无,





  南甫缓慢开口,如众人听得仙音仙乐,你们该醒醒了。





  于是众人都醒了,神魔战场不见了,南甫不见了,所有的人躺在地上,李长吉摸了摸新长的青草。





  天空碧蓝如擦洗过的,阳光明媚,白云朵朵,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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