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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2帖,此为第1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1/29 20:5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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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号参评帖: 《袈裟》(作者:犀云)
第8号参评帖: 《月翎劫》(作者:如幻)
第9号参评帖: 《存真剑》(作者:丹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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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号参评贴:《一生所爱》(作者:美人香)
第7号参评贴:《鬼迷心窍》(作者:涂山雅)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2帖,此为第2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1/29 20:55:30)

第二轮东区:剑心(贴杀魍魉,攒刀,2刀都砍魍魉,参评)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11-28 20:16:24 [只看该作者]

《剑心》





引子



九州大陆东南一隅,有一高山,直插云天,形如剑状。此山终年隐于云雾,凡人难窥全貌,只因剑阁坐落于此,故人称“剑仙山”。剑阁为修真界四大派之一,以剑闻名。二十年前,因一场内乱,剑阁元气大伤,险些从四大派除名,但新任阁主顾渐铭的横空出世,使得剑阁于大乱中保留了一线生机。











今日是剑阁一年一度的新弟子入门仪式,也是历经重重考验、被收入门墙的少年们,正式成为剑阁弟子的一天。往年入门仪式皆由阁主义子、剑阁大师兄剑十三操持,今年却破天荒地由阁主亲子、修真界出了名的纨绔公子顾奕臣出席,为这些刚入门的懵懂少年介绍门派的历史和规矩。



顾奕臣努力忽略隐隐作痛的双膝,在这群求知若渴的少年面前,竭力表现出前辈应有的风范,讲述着他脑海里不甚熟悉的剑阁辉煌历史和甚是熟悉的剑阁规矩——



“俗话说,剑仙山上有剑阁,剑阁之内有剑仙。但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剑阁的剑虽好,但剑阁之外,亦不乏绝顶的用剑高手,仅我知晓的便有一人。”面对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顾奕臣心下大乐,继续一本正经道:“世人皆知剑阁,却不知寂剑。寂剑,以剑为名,以身养剑,人剑相通,一剑可使天地为之变色、日月为之无光……”



正当顾奕臣夸夸其谈,忽闻堂外一声重重的咳嗽声。顾奕臣登时收起了笑脸,身子立得笔直:“即便如此,我们剑阁作为修真界剑修门派之首,自然有其道理。剑阁武学之奥妙,终我们一生都无法穷尽,而吾辈剑修,更应该上下求索,攀登剑道顶峰。接下来,我来讲一讲剑阁的规矩,在座的各位务必认真听、用心记,明白在剑阁哪些当做,哪些不当做。”



一番口干舌燥之后,顾奕臣终于在剑十三的点头示意中得到了解脱。他片刻也不想停留,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剑十三的视野里,随后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绕过小门的守卫,直奔山腰而去。



世人不知寂剑,他却知晓。他不但知晓,还知道寂剑在哪儿。剑仙山不但有剑阁,还有寂剑,这是他与寂剑共同的秘密。



顾奕臣年幼时便性子顽劣,整日翻墙揭瓦,闹得剑阁上下鸡犬不宁。当时剑阁正值百废待兴之际,顾渐铭和剑十三没空管他,岳松又是个铸痴,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炼器,折腾够了可怜的护卫和新弟子们,顾奕臣的心便飞到了剑阁外头。一日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竟偷偷溜出了剑阁。



结果乐极生悲,顾奕臣跑到山腰时,光顾着玩,脚下一滑,直直跌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他吓得闭上了眼睛,可不一会儿,便觉得身子一轻。顾奕臣睁开眼睛,望见了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男人,双手托住他的身子,正认真地看着他。顾奕臣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对着那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后来顾奕臣才知道,这个好看的男人叫寂剑,他的剑也叫寂剑,剑法之高绝,远在自己之上,甚至不逊于父亲。寂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每日不是用血养剑,就是对着剑发呆。最开始,寂剑嫌他吵闹,将他丢了出去。可顾奕臣太喜欢这个漂亮的大哥哥了,在剑阁里,大家不是让着他,就是忙得没工夫搭理他,所以顾奕臣把这辈子的钻劲和韧劲都用在了寂剑身上。一次次被丢出去,一次次又跳进来。寂剑不胜其扰,与他约法三章,在顾奕臣再三承诺不透露他的所在后,将进迷谷的方法告诉了他,自然也就默许了他的折腾。



顾奕臣让原本幽冷的迷谷热闹了不少,寂剑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沉默寡言、浑身充满阴冷的死气了。











顾奕臣进迷谷的那刻,寂剑感受到阵法的波动,便知晓他来了。在这里,顾奕臣自然无需遮掩,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本色,径直往屋内走去。



寂剑正在屋内温养宝剑,闻声抬头,打量着来人仍有些不自然的步伐,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顾渐铭又罚你了?”



顾奕臣随意地坐在软榻上,揉了揉仍有些酸疼的膝盖,懒懒说道:“可不是,跪了六个时辰的思过堂,还被关在书房抄了整整一天的剑阁祖训。阿寂,你知道我们剑阁祖训有多长吗?比书架上的话本还厚!”说罢,两指轻伸,比出了一个宽度。



“你这回又闯了什么祸?”望着软榻上仿佛没了骨头的懒散公子,寂剑难得有心情探究了起来。



这下顾奕臣可来劲儿了,若不是顾及膝盖的不适,恨不能直接跳将起来:“还能是什么,老爷子又要让我接手剑阁了,我不愿,跟他顶了几句,就被罚了。”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的性子阿寂又不是不知,剑阁交到我手里,那还有出路嘛?我可不想成为剑阁的千古罪人,还不得被祖师爷们念叨死。”



寂剑放下剑,又取了软枕,轻轻搭在顾奕臣的双膝上,随口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事顶撞你爹了,怎么这回罚得这样重?”



“唉。”顾奕臣叹了口气,声音也低沉了下去:“老爷子近来剑心不稳,要闭死关了。剑阁的情况你也知道,上一代菁英凋零,十不存一。这一代里,仅有大哥和我勉强能称上得到父亲真传,可大哥经脉受过重创,修为难以寸进,我又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老爷子不气就怪了。”死关,顾名思义,乃是于绝境中博得一丝生机,没有三年五载,是出不来的。若是闭关有所顿悟,自是绝处逢生、一日千里,可若闭关失败,就可以直接交代后事,等着兵解了。



寂剑暗道难怪,顾渐铭心知此遭生死难料,这是要提前安排剑阁的后路了。“剑十三经营剑阁多年,人脉自不必提。论手段,他也不输于你父亲,怎么顾渐铭就不把阁主的位置传了他去?”寂剑拍了下榻上的剑阁小公子,问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每次这样说,老爷子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哥是我爹一手带大的,他的本事,我爹再清楚不过了,别说代管剑阁,就是带领剑阁重现荣光、一登修真界顶峰也未尝不可,怎么偏偏就不放过我。”



寂剑无奈道:“眼下你躲来我这里是没用的,既然顾渐铭那里说不通,何不去找找你的好大哥?”



一提及剑十三,顾奕臣更是郁郁:“大哥天天板着个脸,比我爹还凶。而且他一向为我爹马首是瞻,我爹指东,他绝不往西,不然区区一个剑阁,怎么能困了本少爷这么多年。”说至最后,顾奕臣愤愤不平,目光中满是控诉,仿佛受了近二十年的委屈。



寂剑与顾奕臣相识十余载,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性,知道这位剑阁小公子惯会装佯作怪,只淡淡道:“长痛不如短痛。你要么收拾收拾,准备去当少阁主,要么就去找剑十三,别扰了这里的清净。”



少阁主是不可能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当的。顾奕臣别无他法,只好垂头丧气地从榻上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迷谷。











待顾奕臣终于下定决心,走到剑十三的住所时,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



入门大会结束后,剑十三又检查了门中其他弟子的功课,日色渐晚才去用了晚饭,现下正在庭院里练剑。剑十三英姿挺拔,练剑时更是势若鹰隼,形如蛟龙,一招一式均有当今修真界用剑翘楚——剑阁阁主顾渐铭的风范。若非顾奕臣与其师出同门、又有着惊人的剑道天赋,是极难发现其身法腾挪间的细微凝滞的。



二十年前,剑阁内乱。因叛徒陡然发难,老阁主云枫功力尽失、被囚于暗室,少阁主云霁不知所踪,仅余云枫之徒顾渐铭苦苦支撑。为护义父周全,剑十三抱剑随侍、寸步不离。后内乱平定,顾渐铭取云枫代之,成为剑阁新一任阁主,但剑十三却于此役重伤濒死,全身经脉俱裂。顾渐铭重金延请名医,却只堪堪捡回了一条性命,即使温养多年,到底留了暗伤,武途一道只得中止。



为此,顾渐铭自责了许久,剑十三却不以为意,仍旧做他最忠诚的臂膀、最好用的利刃,即使顾奕臣出生,也不曾改变分毫。



与顾奕臣性格相反,剑十三待人接物不苟言笑,律己极严,阁中弟子多得剑十三指导,对他既畏且敬。若是由他来当这个阁主,想必是极得人心又极其称职的。



顾奕臣在院外想得出神,这厢剑十三发现师弟到来,停下剑招,抬袖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道:“进来。”



不多时,一个缩手缩脚的青年出现在了院内,接触到剑十三的目光,立刻站得笔直,口中磕巴道:“大,大哥。”



剑十三看他这模样,心下觉得好笑。顾奕臣熊起来连他爹都不怕,却偏偏惧极了他这个名义上的兄长,每次闯了祸,都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这回将义父气得不轻,还能主动过来,打得是什么算盘,不动脑子都能猜到。



“若是为了不当少阁主的事情,那你可以回去了。”剑十三板起了脸。



顾奕臣脸色一白,仍旧咬了咬牙,艰难开口:“大哥,你和爹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不是那块料,你们应该最清楚。我爱吃、爱喝、爱玩乐,这都不是一个少阁主应该做的。”



在剑十三越来越严厉的逼视下,顾奕臣将脖子一梗,抬头与他对视,目光没有一丝犹疑:“大哥,现在你们都觉得我是个不思上进的纨绔,浪费了这一身资质,丢了父亲和剑阁的脸面。可你们在乎过我的想法吗?我能受得了你们的误解苛责,能受得了日复一日、不分寒暑的练剑,可我就是不喜欢被拘束,被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剑阁的担子太沉了,我扛不住,求大哥帮我。”



见顾奕臣被迫到了这个地步,剑十三长叹一声,转身向屋内走去。顾奕臣刚才一鼓作气,剑十三一走,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腿肚子也绵软了起来。



剑十三进了屋,见人没跟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不滚进来,磨磨蹭蹭的,方才和我较劲的胆子去哪儿了?”



顾奕臣见剑十三没真的生气,悻悻跟进来,嘴巴也开始不老实了:“这不是才被罚跪思过堂,膝盖还疼着呢。”



剑十三给他倒了杯茶,见他坐下,这才正色道:“你可知道父亲为何要让你当这少阁主?”



顾奕臣摇头,心里却泛起了嘀咕,难不成父亲信不过大哥?



见顾奕臣眼神乱转,面色变了又变,剑十三如何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当即便低喝道:“少在那胡思乱想。你可知晓剑阁上代少阁主云霁之事?”



顾奕臣继续摇头,剑阁之乱时,他还未出生。因那一役太过惨烈,阁中侥幸存活的老人皆讳莫如深,不愿多言,故而他只知晓大致的经过,其中曲折自不得而知。



剑十三呷了口茶,方才说起当年之事。











二十年前,剑阁阁主还是云枫。



他有一徒,即顾渐铭;还有一子,便是云霁。



顾渐铭天赋极高自不必说,云霁更是天生剑骨,于剑道悟性绝佳。二人俱承袭云枫毕生所学,在修真界素有“剑阁双璧”之称,风头一时无两。



时日一长,剑阁下一任阁主之属,便成了盘桓在云枫心头上的一桩大事。



云枫属意的,自是他的儿子云霁,人总是有私心的,剑修也是人,当然逃不过七情六欲。



可云霁虽然在剑道上进境神速,性子却和顾奕臣一模一样。整日走鸡斗狗、呼啸闾里,最不喜为俗事所拘。若不是他没因此落下修为,可能早就被云枫狠狠管教了。



云枫私底下将打算告诉云霁,想让他以后收收心,为接手剑阁做好准备。可云霁当即便反对了父亲的安排,平日里依旧没个正经模样。云枫心知,若是好言相劝,云霁必不肯依,思来想去,只好狠狠心,来了个快刀斩乱麻——



他直接当着剑阁众人的面,将象征阁主权力的令牌给了云霁,宣布云霁是下一任剑阁之主,随即便闭了死关。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云霁被瞒得死死的,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云霁少年意气,自然不会乖乖地被绳子牵着走。于是,他将剑阁的令牌留在了房里,竟然来了个离家出走、不辞而别。剑阁阁主闭关、少主失踪,长老中的叛徒趁机发难,整个剑阁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剑十三看向顾奕臣,面沉如水:“剑阁之乱,便由此而始。”



顾奕臣从来没听过这些事情,呆呆问道:“那后来呢?”



“剑阁遭此一劫,云枫在闭关中遭叛徒偷袭,走火入魔,形如废人。父亲请得岳松叔出山,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整顿好剑阁的残存精英,向叛徒发起反扑。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剑阁青年一代几乎全军覆没,你娘也受了内伤,生下你不久就去了。可笑的是,云枫被救出来的时候,还惦记着他的儿子,想让他继承阁主之位,但当时剑阁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带领剑阁重振声威的阁主,所以父亲拒绝了他。”



“所以,我的好师弟,你还想令剑阁重蹈覆辙吗!”剑十三厉声问道。



顾奕臣沉默了。他开始思考,如果他是云霁,会如何去做,是放弃自由,还是承担起自己一直惧怕的责任;假如父亲作出了和云枫一样的选择,他又会将如何面对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剑阁。



良久后,顾奕臣的目光变得坚决。“大哥,若是父亲真的下定决心,将剑阁交给我,那我绝不逃避这份责任,努力学会当好一个阁主,至少,我不会像云霁那般离家出走。可你也知道,我不是这块材料,约束自己尚且困难,又何谈管理剑阁上下,带领他们站在修真界的顶峰?”



听到顾奕臣掷地有声的回答,剑十三仿佛真正认识了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师弟。他赞许地看了顾奕臣一眼,随后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顾奕臣面前。“你看这是何物?”



“阁主令牌!”顾奕臣惊呼,目光又惊又疑。



“傻小子。知子莫若父,父亲不是云枫,他既知你志不在此,如何会强人所难,让你像云霁那般,去做那磨人的选择?”



剑十三顿了顿,又续道:“他本想直接和你说的,但被我拦住了。你这十几年过得浑浑噩噩,若不逼上一逼,怎知你心里是如何想的?父亲闭关在即,我不愿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遗憾,剑阁也再经不起第二次内乱了。”



听出剑十三话里的怅惋之意,顾奕臣心中一紧,鼻头有些发酸:“可是父亲此次闭关……”



剑十三轻叹道:“父亲接任阁主不到三天,云枫就去了。云霁二十年踪迹成谜,显然怨气未消。父亲心中有愧,可又别无他法,此事终究成了他的心结。先前剑阁百废待兴,父亲忙于大小事务,自然无暇去想这些,可时至今日,这道心结还是影响了父亲的剑心。”



“剑阁的将来,就要靠我们了。”顾奕臣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剑十三的这句话,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顾奕臣又去迷谷了。



每当他心情不好,或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都会去找寂剑,这已经成为十几年来的本能。



寂剑望着趴在桌边、蔫头耷脑的青年,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将手搭上顾奕臣的肩膀,轻声道:“小奕,你怎么了?”



“我爹把剑阁传给大哥了。”顾奕臣闷声说道。



寂剑一愣,“这不是好事嘛。”



“可我快没爹了……”顾奕臣声音里带着哭腔,寂剑低头一看,青年的眼眶都红了。



寂剑不擅长哄人,只好笨拙地摸了摸顾奕臣的头,认真询问起了缘由。青年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来龙去脉,没发现站在一旁的寂剑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面色变了数遍。过了半晌,才似下定决心一般,解下从未离身的剑,将它放在顾奕臣的面前。



听见声响,顾奕臣抬起头,一眼便看见桌上放着的宝剑,面上浮起了疑惑。



“将他带给顾渐铭,就说往事已矣,要向前看。”耳边响起了寂剑的声音。







尾声



三年后,顾渐铭闭关的剑庐外剑气纵横,直贯云霄。但凡在剑道上略有小成的剑修皆能看出,此道剑气内力沛然,至真至纯,显然剑庐之人的剑心已臻圆融。



顾渐铭不日出关的消息,使剑阁上下都充满了喜悦的气息,顾奕臣自然第一时间赶到迷谷,和寂剑分享了这个喜讯。



顾渐铭刚离开,寂剑便在庭院里摆好杯盏,煮起了香茶,那架势似乎是在等人。果不其然,茶将将煮好,谷口的结界便被触动。来人寻不得法门,却也不肯唐突,只在迷谷外静候。



寂剑慨然一笑,将阵法打开,那人步入庭院,正是剑阁少主剑十三。



“暌违多年,如今再见,恍如隔世。可惜这里只有薄茶两盏,未能如以前那般痛饮了。”寂剑望向面容熟悉的来人,忽然开口。



“你,变了许多。”剑十三的声音满是感慨。



“二十年了,树犹如此,人又如何不变?”寂剑啜饮了一口杯中茶水,缓缓说道。



“说来,父亲这次能破除心结,顺利出关,多赖你之助。”剑十三目色诚恳。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已经放下了。”寂剑顿了顿,话锋一转,竟带了几分揶揄。“再说,这些不全在你的计算之中吗,我的好师侄。”语罢,竟轻笑了起来,整个人灵动了不少。



见眼前之人又现出当年“剑阁之璧”的风采,剑十三心下多少有些安慰。“今见故人无恙,我心甚安。以后,奕臣就劳你多加照看了。”



“十三,你果然有个七窍玲珑心。”寂剑心下畅快,举盏相邀。



剑十三一饮而尽,随后也笑道:“剑阁的七窍玲珑心又不止我一个,你以为我那师弟就没看出来么。”



清风过,一院茶香,宾主尽欢。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2帖,此为第3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1/29 20:56:23)

《修行》






龙虎寺的小和尚梅甫最近遇上了几件烦心事,这头一件事便是寺里来了个女施主,而老方丈把伺候她的任务交给了他。

姑娘刚住进寺里的几天对他还算客气,张嘴就是“请”,闭口就是“谢”,后来就开始吆喝着使唤起他来。这不,今天早上梅甫刚把前院扫一遍,她就在客房里喊道:“小和尚,下山帮我买五斤猪肉上来,好久没开荤咯。”过往的师兄们一听,双手合十,嘴里直喊“罪过”,一脸坏笑地看着梅甫。

梅甫涨红了脸,跑去找老方丈,说:“方丈,您总说咱们龙虎寺最讲戒律了。让一个姑娘家住寺里已经算是破解,现在她还要在寺里吃肉呢!”

方丈盘腿坐在大罗金仙的金色塑像前,背对着梅甫,问道:“她要买几斤啊。”

“五斤。”

“梅甫啊,戒律在人心里,你不去看,不去想,又怎么算破戒呢?”方丈语重心长地说道,“去给牧青姑娘买肉吧,去晚了可没得好肉咯。对了,去镇西头那家买,便宜。”

“诶?方丈您怎么……”

“快去!”







龙虎寺坐落在玉琼山上,说是山,却只是一座数十米高的丘陵,有一条山路从山脚下直伸到龙虎寺门口那煞有介事的山门下,山门上有四个大字——正派修仙。

玉琼山虽然不高,但因为玉琼镇这一带十分平坦,方圆数十里内又只有这一座山,所以山上视野开阔,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梅甫喜欢站在山上看远处的风景,目光落在哪儿,心里就向往着哪儿,只是他始终没有去过那些地方。这次他没有去看风景,穿过山门便一路往山下走去,因为他一直惦记着第二件令他烦心的事: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父亲出远门还没回来,家里没人照顾她。他心想,如果自己走快些,还能顺道回家看一眼母亲,于是便小跑起来。

镇西头杀猪的王家和梅甫家相隔不远,两家算是相互认识但没有太多交情的邻居。其实梅甫本就不想从王家的肉铺前经过,更别提上门去买猪肉了,因为他怕见到老王家那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闺女,但为了不耽搁时间,他还是硬着头皮冲肉铺走去。

真不巧,姑娘今天又在帮家里卖猪肉了。“哟,小和尚你也来买肉吃啊。”她说着,引得摊前的挑肉的众人笑了起来。

梅甫瞥了她一眼,耷拉着眼皮望着案板上一条条的猪肉,提着嗓门说道:“少废话,给我五斤猪肉。”可他的脸早已红到了脖子根儿那。王姑娘利索地割下一条肉来,称了称,用油纸包好,递给了梅甫,说:“拿好了,五斤猪肉。你要怎么吃呀,是清蒸还是红烧?”周围的人又笑了。梅甫不敢搭理她,左手接过猪肉,右手抓出牧青姑娘给自己的碎银子,摊在她面前,没好气地说:“给你钱。”

姑娘的手油滋滋滑腻腻的,但它在梅甫掌心那轻巧的一抓,却好似深秋的一阵透过领子灌入衣服里的凉风,吹得梅甫一激灵。他慌忙抽回手去,撑着掌心,使劲在裤子上抹了抹。王姑娘正数着钱,他转身跑了。

“喂,等等呀,找你钱。”姑娘在身后喊他。

“啊?”等梅甫转过身来,已经有人接过姑娘手中的零钱,向前走了几步,交到了他手上。

那找回的零钱也油滋滋的,小和尚用衣摆把它们使劲擦了擦才放回口袋里。走了没多远,他悄悄把右手掌摊压在鼻尖上使劲闻了闻,好不容易才从那股刺鼻的肉腥味中分辨出一缕少女的气息。“哎呀,我这是怎么了!”他心里懊恼起来,冲右掌心吐了口唾沫,双手搓弄一番,直到掌心里不再油腻,只剩一股臭味。

这便是小和尚的第三件烦心事。







母亲得的本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缺人照顾,就拖到了现在,大夫说一直这样拖下去,她的身子早晚会垮掉。梅甫回家时,她正披着衣服在给自己做饭呢。

“呀,小和尚回来啦。”母亲病怏怏的笑容着实让儿子心疼。

梅甫把油纸包往灶台上一搁,顺手接过母亲手中的活计,说:“妈,干脆我也别叫梅甫了,就叫梅小和尚吧。在家里还‘小和尚,小和尚’的叫。况且我也不小了,在寺里还有不少师弟呢!”

母亲久站不得,她坐到了灶洞前,拿起火钳摆弄着灶里的柴火,一边算计着火候,一边对着灶台沿儿比着儿子的身长,发现一个多月没见,他又长高了。心里窃喜道:当初还当心这小子会不长个呢。梅甫打出生起就体弱多病,看过他的大夫都说这孩子活不过五岁。夫妻二人在花光所有积蓄,遍访名医也无药可治的绝望之下,才将年幼的梅甫送上了龙虎寺,希望在寺里修行能让他的身体好起来。这一晃,竟相安无事地过去了十多年。

“妈,盐在哪儿呢?”

“喏。”母亲冲灶王爷像前的罐子努了努嘴,瞥见了鼓鼓的油纸包,问道:“儿子,那纸里包着的是什么啊?”

“噢,刚在门口买了五斤猪肉。”

母亲站起身子,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向了猪肉:“嗬,终于知道心疼你娘啦!不过,你哪来钱买这么多肉啊?”可还没打开纸包,梅甫就说道:“妈,这是给寺里买的。”

“你们寺里还吃肉呢?”

“不是不是,寺里有个叫牧青的姑娘,她喊着吃肉,方丈就让我下来买了。”

“你们寺里还有姑娘!?”

“哎呀,越说越乱了,妈你先吃饭吧,菜炒好啦,我给你盛饭去。”

母子二人围着一张小凳子坐了下来,梅甫望了望盘子里的青菜,又望了望那五斤猪肉,在心里长叹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道:“妈,我去切个一斤半斤的肉下来放家里。不要紧的,我那姑娘看着瘦弱,吃不了那么多肉。”

“你说什么呢梅甫?”母亲停下了筷子,瞪了儿子一眼。“赶紧把肉送上山去,别错过了午饭时间,不然方丈又该骂你了。”

梅甫从屋里探出身子看了看太阳,时候是不早了,他跟母亲道别,转身往龙虎寺的方向跑去。









梅甫回到山上时,寺里正生火做饭呢。他小跑着去找牧青姑娘,想赶紧把手里这“大罪过”交给她。

牧青正在后院的亭子里和方丈喝茶,梅甫把找回的零钱和五斤猪肉往两人中间一放,说:“给你,下次买猪肉可别找我了。”

牧青掂了掂油纸包,又数了数茶几上的碎银子,说:“小和尚,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是钱少了还是肉少了?”

“猪肉多少钱一斤?”

“我要五斤猪肉,她就给我五斤猪肉,我给她买肉的钱,钱多了,她就把多的找回给我。我可没问多少钱一斤。”

“大师,您知道猪肉多少钱一斤吗?”

“嘶——,这……”老方丈瞥了梅甫一眼,端起茶杯来小抿一口,仿佛在对茶碗说:“两钱一斤。”

“看吧,这包猪肉快五斤半了,钱倒是按五斤整算的,这老板可会做生意,莫非还想跟和尚做长远的猪肉生意?”

老方丈一口水喝得太急,把茶叶也吸溜了进去,他猛咳嗽了几声,“噗”一声把茶叶沫吐在脚边。他擦擦嘴巴,说道:“牧青施主玩笑了,玩笑了。”转头又对梅甫说道,“去厨房把肉做了吧,别耽搁施主用膳的时间。”

于是,梅甫又把猪肉带去了后厨。后厨的掌勺是梅甫的师父,他在上龙虎寺前杀猪卖肉为生,自然也懂如何做好一碗红烧肉。师父接过肉的时候也老练地掂了掂,说:“哟,五斤半。”

“可我明明说买五斤的啊,她干嘛给我五斤半?”梅甫自言自语道。

“别瞎嘀咕了,生意人还会给你占了便宜?快去灶里加把柴,火快灭了。”

不一会儿,梅甫就把灶洞给塞了个满,火苗被埋得严严实实,白烟涌了出来,熏得他眼泪直掉,梅甫赶忙用火钳往外撤火。一不小心,他又带出一撮火星子洒在柴禾旁的松针叶上,火苗顿时蹿到了房梁上。“快躲开傻小子!”,师父抓着他的肩膀把他从灶台后头拉了出来,一顿掐诀念咒,口中吐出清泉,浇灭了柴堆上的火。

两人掀开锅盖一看,蒸屉上的肉还没冒热气呢。师父看了看湿漉漉的柴堆,又看了看梅甫,问道:“你学过火系法术没?”

梅甫摇摇头。

“早知道先学火系法术了。得,中午就先让她吃刺身吧。你去盛碗饭来,端上这肉给她送去吧。”







中午的这团火让梅甫受了罚,他不准吃午饭,跪在大殿里念经思过。

他眼里看的是经文,脑子里出现的王姑娘的模样。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她的手指是如何像小鸡啄米似的撞进自己掌心,于是,心中那转瞬即逝的感觉就有了越来越具体的回应,片刻间的举动在这种感觉的作用下弥漫出了无数的细节,他甚至听见了指甲轻轻划过皮肤的声音。

他极力想弄明白,自从上个月回家见过王姑娘后开始,那种一直在心里折磨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不像当他第一次看见师兄们卖弄的高级法术时的那种惊讶和激动,也不像久别归家后那种踏踏实实的喜悦,它更像他在梦里见到无法想象的奇景时的那种悸动。

其实,梅甫心里有个答案。他只是不明白自幼就在高墙之内、在大罗金仙的脚下刻苦修行的自己,为何在他需要摒弃甚至厌恶的东西面前,会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世上还有比吞着口水、闻着香味,却忍住不去吃肉还要难的事吗?

梅甫这样想着,抬头痛苦地望着大罗金仙,希望得到它的原谅,又希望它并不能看透自己的心思。这时,身后飘来阵阵不合时宜的肉香。他低头看经书,牧青竟端着一碗盖着红烧肉的米饭来到了他跟前,她一屁股坐到香案上,翘着腿,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受罚的小和尚。

“你来这里干嘛?快从桌子上下来,你这样会被大仙惩罚的!”梅甫想到再次见到王姑娘和受罚都是因为眼前这样女人,就没好气地说道。

“小和尚,我还要请你帮个忙。”

“不帮,不帮。”

“帮嘛,请你吃肉。”说着,牧青夹着一筷子肉递到梅甫鼻尖下面,小和尚不禁闻了闻,口中分泌出唾液来,他扭头道:“我不、不能吃肉。”

“真奇怪,其他庙里的和尚都吃肉,你们龙虎寺的为什么不能吃?”

“方丈说了,我们龙虎寺里最讲究清规戒律,修行路上要有取舍才能成功,如果我们和普通人一样想干嘛就干嘛,那不是人人都能成大罗金仙啦?不能吃肉就是不能吃肉,万一破了戒,这十几年我就白修行了。”小和尚悄悄吞了口唾沫,又问道:“其他寺里的和尚当真都吃肉吗?”

“废话。”

“那他们是些歪门邪道,都修不成大罗金仙吧!”

牧青噗嗤笑出声来,喷出满嘴的肉香。她从香案上下来,抹平被自己弄皱的桌布,把手中的碗筷又端回了厨房。等她再进大殿时,手中捻着三炷香。她在小和尚旁边的蒲团前跪下,拜了拜神仙像,最后把香插在了香炉中。梅甫看了看牧青姑娘,问道:“你想要我帮什么忙?”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儿修行?”

“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大夫说我活不过五岁,家里就把我送到龙虎寺来,让我做跳墙和尚跟着师父和师兄们一起修行。后来我的身体慢慢变好了,但父母怕我离开龙虎寺后又会得病,就干脆让我剃度出家在这儿继续修行了。”

“你喜欢在这修行吗?”

梅甫点点头,犹豫了半会儿,又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地方呆着?”其实,牧青见到梅甫的第一眼就看出他毫无修行的资质。

“为了让父母省心,也想学点真本事,到时候下山去还能帮人家捉妖驱鬼,赚点钱补贴家用。”

“赚钱的手艺多的去了,干嘛非得捉妖驱鬼。既然不喜欢这,就早点下山去学点别的手艺。”

“捉妖驱鬼赚得多呀,给我母亲看病要很多钱。”

“得的是什么病啊?”

“不知道,大夫说只要吃好住好伺候好,我妈的病就好了。”

“我帮你把你母亲的病治好,还给你钱,那你愿意帮我忙吗?”

“可以啊!”梅甫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你现在就带我去你家。”

“现在吗?可我还要在这里思过呢。”

为了不让梅甫为难,牧青用分身术变了个假梅甫出来,替他在大罗金仙面前忏悔了。梅甫从未见过如此高级的法术,正诧异着呢,牧青又开始掐诀念咒,接着两人浑身开始发光,梅甫只觉得一阵眩晕,顷刻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山脚下。







凭牧青的法力,要治好梅甫母亲的病简直易如反掌。梅甫见她只是简单念了几句咒语,把手往母亲脑袋上放了会儿,母亲顿时如脱胎换骨般好了起来。

女人半信半疑地爬下病榻,脚一落地,就感觉浑身都是劲儿。她开始在屋里来回走着,一步接着一步,每一次落脚都有种令人愉悦的扎实感自下而上传遍全身。听着自己稳健的呼吸声,她越走越快,额头上渗出了痛快的汗水,但她还是不愿停下,一步跨进了院子里。梅甫还未缓过神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几声鸡叫,接着,母亲一手拎着刚宰好的母鸡,一手拎着血淋淋的菜刀走进屋子,说:“大仙,在家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大婶,我和梅甫还有事呢。你大病初愈,正好炖个鸡汤补补身子。”牧青说着就要往外走,没几步就到了院子里,梅甫紧跟着她。梅甫的母亲赶了上来,她为不知道怎么感谢牧青感到为难。于是,牧青又说道:“大婶,你不必客气,我在龙虎寺这几天还多亏你儿子照顾呢。”

母亲目送着梅甫和牧青远去,恍惚间,她突然回到了送梅甫上玉琼山的那个晚上。当时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出门,以为再母子二人从此天人两隔……

“嗐,我这是怎么了,突然想起这种事来。日子不正好起来了吗!”母亲自我安慰着,可她心头还是莫名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梅甫跟着牧青再次经过了王家的猪肉铺,他不由得想起早上王姑娘多给了自己半斤猪肉,他思忖片刻,问牧青道:“牧青施主,你身上有零钱吗?”

“怎么?”牧青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梅甫指了指一旁的猪肉铺,说:“我想把早上多的半斤猪肉钱还给她。我身上没钱,你不是要给我报酬嘛,先给我点儿吧。”

看着梅甫一本正经的样子,牧青掏出碎银子来。“但是都已经关门了呀。”她说。

“屋里有人的,我知道。”

梅甫拿过银子,小跑着过去敲猪肉铺的门,不一会儿,旁边支出一扇小窗来,王姑娘从里面探出脑袋,左右望了望,嘴上说着:“谁呀,今天的猪肉都卖完了。咦,小和尚,你怎么又下山啦?”

窗户比梅甫高出一截,他仰起脑袋,把握着碎银子的手举到窗户下面,说:“你今天少收了半斤猪肉的钱,给你,自己拿吧。”

姑娘一愣,马上说道:“哎呀,下次吧。你就为这事下山来呀?”

梅甫想起早上的事来,手心变得痒痒的,他把手往上抬了抬,说:“快拿着吧。”

“好吧。”姑娘吃力的把一只手伸到窗户外头,一边笑,一边慢悠悠地用手指在梅甫手掌上划拉着数零钱。

“你快点,我手都酸了。”

“你急什么,我还没算清楚呢。哎呀,这都都整的,我还得找你钱呢。”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梅甫瞪了姑娘一眼,马上又垂下眼皮,往旁边看去。

“你等等啊,我给你找钱,别又跑了。”

梅甫回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等他的牧青,说道:“等会儿,她去找钱。”可声音小的只有他自己听到。

姑娘马上又从窗户里钻出半个身子来,问道:“那个女的是谁呀?”

“你快找钱吧。”

“你告诉我我就给你。”

“是住寺里的一个女施主。”

“哈哈,‘女施主’,你怎么不叫我‘女施主’呢?”

“快给钱。”梅甫又把手伸到了窗户下面。

“小和尚你着急什么呀。”说着,姑娘把钱和一小块油纸包放在了梅甫手里。

“这是什么?”

“猪肉干,我自己做的,没事就当零食吃。你拿着吧。”

“我要这个干嘛!”梅甫以为王姑娘又在拿不吃肉的他寻开心,气鼓鼓把抓着油纸包的手拍在了墙板上,示意她赶紧收回去。王姑娘把身子收了回去,脑袋抵着窗户,只露出一双笑吟吟的眼睛望着小和尚,说:“你尝尝嘛,没事的。”

“我不吃肉!”

“吃吧吃吧,你们那方丈都隔三差五就托人来我们家卖肉呢!”

“你胡说,反正我不吃。”

“那你也别还给我了。对了小和尚,你妈妈身体怎么样呀,我每天晚上都听到她咳嗽来着。”

小和尚笑了起来,回头用下巴指了指牧青,说:“那位女施主把我妈妈的病全治好啦!”

“真的吗,那太好啦。”王姑娘顶着窗户又把脑袋探出来,仔细瞧了瞧牧青。“你快走吧,我看女施主都等急了。”

想到母亲的病已经好了,小和尚打心底感到高兴,他顺手把油纸包揣进兜里,也没和王姑娘道别,小跑着走了。

“你喜欢那姑娘?”牧青问梅甫道。

“啊?”仿佛牧青这话出自自己口中,又被庙里的金仙给听了去,梅甫浑身一哆嗦,心里直喊罪过、罪过。“你、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快告诉我吧。”

牧青往西边望去,最后一丝余晖正好消失了。







牧青再次施瞬移之法,把她和梅甫两人带到了一处面朝东北的断崖上。断崖的北边有个缺口,下面是条陡峭的山路,那路一直延续到断崖下数里宽的草地上,草地的尽头是一片与黑暗接壤、看不清边际的森林。穿过这片森林,就出了玉琼镇的地界。

梅甫从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玉琼镇有这样的地方,他望着被黑暗一点点侵蚀的森林和草地,心里不由得发憷。

“小和尚,你的修为如何?”牧青问他。

“只会用些不用靠自己法力就能发作的简单符咒,我自身却还没有修炼出任何法力。寺里那些差不多年纪的师兄弟中,我算最差的。”梅甫如实说道。

“你出过远门吗?”

梅甫摇摇头,心想,这里就是他到过最远的地方了。“但我父亲经常出远门,他每次回家总跟我和母亲和说玉琼镇外面的新鲜事。”

“那你知道万仞山在哪儿吗?”

“只听方丈说起过,是一个与龙虎寺差不多的修行大门派吧。”

牧青忍不住笑了出来,说:“跟你们龙虎寺比可差远了。”

“嘿嘿。”梅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光头,“我虽然差了点,但龙虎寺可厉害了。”

“我要帮我送个东西万仞山。”

“它在哪儿,远吗?”

“你一直朝东边走,一个月就能到,如果能租到马车的话,半个多月就能到。”

梅甫心里一算计,来回一趟也就两个月,就算它三个月吧,也不算太久。有时候他在寺里待大半年都没有回过家呢,就当这是一场修行吧,顺便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送什么东西?”他问道。

“你等等,我马上拿给你。”

说着,牧青用手捂着嘴,从嘴里吐出了个什么来。她紧紧篡着拳头,指缝间冒着闪闪金光。“接着。”她把东西递给了梅甫。

梅甫只觉得有颗玻璃珠子落在了自己手上,冰冰凉凉的,还有些许分量。他摊开手,那珠子便散出万丈金光,直把玉琼镇的半边天给照亮了,但马上它就暗淡下来,剩一颗珍珠般大小的珠子躺在梅甫掌中。“这是什么?”他问道。

“这是一颗妖丹。”

“妖丹?”梅甫第一次见到妖丹,觉得它除了刺眼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却不知当牧青把它从体内逼出之时,它的妖气就传遍了九州大陆。“那你是妖吗?”

“这不是我的。”

梅甫转念一想,如果牧青是妖,方丈他们早就发现了。

“你要我把它送去万仞山吗?”

“对,你去万仞山,找一个叫吴忘的人,把它给他就好。”

“可为什么非要我去送呢?你这么厉害,随便念个咒就能到万仞山了吧。”

说话间,妖丹从梅甫手中滑到了地上,牧青蹲下身子去捡它,却迟迟也站不起来了。她抬头,原本青春靓丽的脸,不知为何变成老人模样,再一看,身子也佝偻了。梅甫弯腰扶她起来,吓得不知所措。

“我一个人到不了万仞山的。”她说着,就像一台老旧的纺车在嘎吱嘎吱作响。“数百年来,它已经反噬了我太多的法力,如果它继续待在我体内,我就算不会因为它的蛊惑而走火入魔,也会因为肉身无法支撑它的力量而灰飞烟灭。”

“那我也被它反噬了怎么办!?”

牧青摇摇头,说:“你身上没有任何法力,它对你就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在你身边,它就是块石头。”

“我只要把它送到万仞山就行了,对吗?”梅甫将信将疑地再次接过妖丹,捏在手指里仔细打量起来。确实,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特别之处。梅甫心想,为了报答牧青姑娘治好母亲的病,自己是该帮她这个忙。他再去看牧青,她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对。”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不一定,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往前走着,一旦事情处理完了,我就会去找你。”说着,牧青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柄剑、一卷羊皮纸和一个包袱来。梅甫心想,大概是从结界里拿出来的吧,传说修为高的人都有自己的结界,能把法器之类的东西藏进去,想用的时候就凭空拿出来,好不威风。“这把剑修为比你还高,你带着防身。这张是九州大陆的地图,路我已经给你标出来了。包袱里都是一些路上用得到的零散东西。”

梅甫接过剑和羊皮纸,把它们全都塞进包袱里,再把包袱挂到肩上,问道:“那你要给我多少钱。”

“我先给一半,剩下的一半到了万仞山再给你。”说着,牧青又掏出几块大金子来。梅甫从没见过,甚至也没听说过这么多钱,他暂时忘记了马上要迎来的未知的旅行,两眼直放光。他接过金子说:“这也太多了,你能送我回趟家吗,我带一点路上用就行,剩下的给我母亲,顺便跟她道个别。”

“我再给些散碎银子你带着,母亲那儿就我帮你去吧。”

“那你顺便帮我带些换洗的衣服来啊。”

“行行行,快走吧。你今晚就得穿过森林。”

梅甫慢慢走到了悬崖上的缺口处,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牧青说:“方丈那里怎么办,他还不知道我下山了呢。”

“放心吧,我帮你去说一声。”

“顺便也帮我带几本经书,路上看。”

牧青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上路。梅甫刚要往下走,她又喊住了他。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梅甫问她。

“你可把妖丹给藏好了啊,路上别掉。”

“放心吧,我藏得可严实了。”

“还有——”牧青低头思索了一阵,“如果路上遇到什么困难,或者你不想再走下去了,你可以中途放弃,不再帮我这个忙。”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梅甫说着,顺着陡峭的山路往下爬去。

牧青站在悬崖上,从手中抛出一团火来。那火晃晃悠悠地伸到半空中,在它开始下落之际,又散出无数团火苗来,仿佛漫天星光,照亮了梅甫下山的路。等梅甫下了山,火星散去,月亮就出来了,借着月光,他依旧能看清前方的路。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2帖,此为第4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1/29 20:56:51)

[C1区-29-2-3]一生所爱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11-26 17:51:23 [只看该作者]

一 鱼与天空
师傅上早课闲聊时曾讲过,有个大鱼模样的灵兽叫鲲,它变成鹏可以遨游天际,端得一副自在神情;别会错意,那是上古灵兽不是真的鱼,逍遥是它的专属,而普通鱼儿从来都是无份于这逍遥的。

如果给普通鱼儿一对翅膀,它会选择遨游天际吗?

诗意爱幻想的你也许回答说会,只因为子非鱼。

鱼儿不会的,天上有捕鱼的鸟儿,鱼见了它们都是躲入深深的水草中,如果女人是云,那我就是鱼,鱼儿不需要云朵,因为鸟儿总是藏在云朵背后,而每次抬头仰望看到云时,鱼的心里不会有任何向往,它只是会对水波上泛起的模糊影子感到深深不安和恐惧罢了。

妙音峰很大,大到我每天都要早起一个多时辰来预备上早课的路程。

踏过门口那片开阔的草地,穿过山丘上葱茂的密林后,爬上雪坡后就能看到玉清池了。玉清池是个辽阔的湖,遥望而去,我们早课聚集的浮亭就漂在湖中心的不远处,它远远看着只有拇指大小。运气好的时候,一道彩虹桥横跨到岸边,只要跨坐上去就可以缓缓将你送达,运气不好,便只能一步步地踏过那长长的荷叶浮桥,有时心绪焦躁脚下用力不均踩得重了,荷叶便垂头丧气地弯下腰,使你整个脚都被冰冷的湖水漫过,激得让人直打冷颤。早先,这段路我是跟在师姐师妹后面一起走的,而湖边偏爱女子的灵兽玄武偶尔还会从水中探出头来驮我们去上早课,可在学习了御风之术后,她们便都踏风而行了,我也学了御风术,只是依然执拗地无法放弃用脚踪去丈量世界的习惯。

若不慢下来,就很难看到这个世界每天细小的变化,不是吗?如果每天都如翻书一样度过,失去了意外发现和小惊喜,那跟我儿时如药罐子一般被人肆意摆弄的生活有什么差别呢?像牲口一样活着,然后毫无意义地死去吗?

天晴时,阵阵微风卷起仙草上的灵露,灵露闪着七彩的光,附着冷月霜花的白色花粉一股股在脚下缓缓飘散,如气浪般推搡着我快步前行;天阴时,多宝灵株绽开它的“灯芯”,炸出一个个闪着红色荧光的“降落伞”满布在我前行的道路上,它们与闪烁着蓝色和黄色光芒的仙虫们相互辉映,一闪一闪编织着因困意未消而渴望继续的梦境。除此之外,能因互不让路而吵架一上午的唠叨虫,对人不理不睬只会故作姿态咳嗽的万年妖树,喜欢呲牙咧嘴但你稍一吓唬它就哭着鼻子逃跑的六角蛇,等等诸如此类,若不慢下来,错过这些精彩难道就不可惜吗?

反正我是不会错过,我自小体弱多病,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了,修仙?那是师姐师妹们可期的未来吧,我能在有生之年活得如意一点就知足了。

织雨蛙叫嚷着从天上飞过,我抬起头看,雨水铺天盖、猝不及防地浇了下来,我正要掐诀使个避水符,就听到背后有人在抢先念咒。言出法随,一柄芭蕉伞叶形状的铜伞遮在我头上,由天而降“玉珠”叮叮咚咚敲打着它,溅出一道道水花,顺着芭蕉叶的末端流了下来。

回头一看,粉色的头花、银白色的长裙、杏黄的飘带,哦,差点遗漏了,这妙音峰上除我之外,还有一位爱走路去上课的——二师姐寒玉笙。这位名字充满了冷漠,生活中却总要把自己打扮得如向日葵般阳光的女孩,于我来说,是性格截然相反,活在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两个人吧。

蓬松的前刘海微卷着搭在她细嫩的前额上,浓黑的“瀑布”经由后背挂至她的腰间,半截白嫩的藕臂自纯白色的纱制袖口穿出,擎着铜伞罩在我的头上,她咯咯笑着,自顾开口就是清脆的银铃声,“还不赶紧接过去,一个大男人!”

笑容堆满在那俏丽的鹅蛋脸上,一双灵动的双眸下,是真实的怜恤和纯净的关爱,那眼眸中闪过的灵光,恰如皎皎明月一般,点亮了我沉寂的夜空。

这姽婳门中女子的美艳我见得太多了,总觉得俗不可耐,惟有寒师姐的美是独特的,她的美如和煦光源一样感染着别人,明艳不可方物,而这种温暖总让我下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鱼儿不需要天空,它已经习惯于蛰伏在深深的水草中了。

我把铜伞接过,略一端详,这不是她的发簪吗?看来是念咒给幻化成伞了。

“萧师弟,你体弱,万不可淋到雨。”她用葱葱玉指划过鬓角,头轻轻歪向右边给了我一个善意而调皮的微笑,而后,她蹲下身摘了一颗嫩草幻化了一把叶儿伞,撑着走开了。簪子被我拿着,上面还停留着她的温度,朝她望去,师姐头发显得凌乱,她一边走,一边用指尖梳理着它们……

“师姐,你的簪子……”我本想直接还给她,可话出口时她已经走远了。

感觉脸上有些烫,怕不是淋雨后要发烧了,晨课结束后还是要多喝点仙茶才是。

“一个大男人,一个大男人……”我喃喃念叨着这句话,这些年,众多师姐妹中也惟有她会把我看成男人吧。

二 不经意间闯入的飞蛾

我讨厌飞蛾,每次燃灯读书情到正酣时,它们便扑棱着翅膀闯入我的世界,或三四只,或一两只,这呆物常冲到我的书页上,蹭到我脸上,我讨厌它,却不忍心拍死,我知道,它们只是冲着烛火去的,渴望与我一起分享这烛光的温暖而已。

飞蛾只是寻觅光而已,它有什么坏心思呢?

寒师姐为人是公义的,也有个好人缘。师傅信赖她,凡是自己的私事都事无巨细都交予她代办;如幻师姐人前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傲模样,唯有与寒师姐谈话时语调才有三分正常;冷月师妹人前人后都是精明的虚应敷衍,说出话来七分恭维三分妥当,可当她与寒师姐说悄悄话的时,那副纯真的笑脸就宛如阳光照耀下被烘开心扉的小百合花一般。

寒师姐心里始终装着别人,她要做道义上的好人,自然要关心我这个被人看不起、被人言语上鄙夷和弃绝的师弟,她寻觅着内心的光,而我只是正巧凑在烛台边上罢了。

寒师姐有未婚夫,剑阁的顾奕臣,他们本就是娃娃亲,加上涉及两个门派的盟约,这种亲上加亲的政治联姻就显得更牢不可破。我没见过顾奕臣,只听说人长得清秀伟岸,这是嘴碎的师妹们八卦说的,清秀伟岸是什么,我是实在想象不出。也许因为自己生得不好,我不敢于思考别人的美丑,纵使替寒师姐着想,也只觉得男孩子人品好就行,可偏巧这人品是仙法也无法窥探出真假的秘藏。不过这不用为她担心,她情商那么高,总是为他人考虑又一脸旺夫相的,谁娶了她,那可是三生都修不来的福分。

本想找个机会在没人的地方把簪子还给寒师姐,却一直没有机会。

最近被师傅以修行怠惰为由教训了多次,早课被斥责,晚课又被留堂,望着一弯清冷明月和空荡荡只有我独自一人的修心堂,我试着压着性子去理解师傅的良苦用心,一个灵根杂乱天资极差的我修习仙法不过是为了滋养病体多续命几年而已,能强过一般学徒就已经是奇迹了,不知道她非盯着我不放是为什么,要传承她的仙法?变异天灵根的寒师姐天分多高啊,这是思虑她要嫁人无法承继宗派吗?那拥有雷灵根的师姐如幻也是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啊。

每次被留堂,总是要被师姐师妹们指指戳戳地揶揄几句,尤其如幻师姐,她本就讨厌男子,谈起男性向来言辞刁毒而对我这种不成器的尤甚,在四位真传弟子中,我仙法修得最差,可能因为这个惹她丢脸了吧。

无所谓,她们拿我当开心果,拿我的失败做笑谈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这就是她们的圈子,我早就习惯了。

心下虽极为不悦,可修行这事又不能违背师命,想来想去,这姽婳门唯有乐修还算轻省一些。就玩一玩吧,别人乐里习法门,我偏乐中求自由。

依八卦位把古琴、熏香、坐垫一一摆好后,试了下古琴的弦。这姽婳门的古琴琴弦均用玲珑蛛丝制成,力度若轻则毫无声响,力度过重则当即崩断,好在我修习最多,对此早就熟识了。几番拨弄后,我奏起了入门的基础《清心散》,这曲子对调息筑基很有益处,对功法精进倒是毫无作用。

熟悉的旋律由指尖缓缓流出,音符跳跃在玉清池粼粼闪烁的湖水上,它们飘向远方,又被恼人的晚风吹了回来,微弱地慢慢沁入我的心脾,我依这节律调整着呼吸,渐渐忘却了心下的愤懑,忘却了我作为一个无知狂妄弟子对师门教导的质疑,忘却了师姐师妹们的冷嘲热讽和群体逼迫,却燃起了一丝对生的热爱和渴望;音乐杀死了躁动无知的我,我的魂灵似乎跃出了腔体,如荷叶般敞开平铺在水面上,随着湖面上的雾气一起飘动,接受着一波波净水的洗涤。

倏地,一阵洞箫声由湖对岸粗鲁地闯了进来,我心下一乱,险些错拨了琴弦,稳住心神,发现这洞萧是完全反客为主了,不仅一点合奏意向也没,反倒自顾自专挑与我不同的调来奏,几次旋律碰撞后,我自觉愤怒中掺杂些许无奈、自负、嘲笑与兴奋,心想,这怕不是哪个师妹又跑来我这儿寻乐子了,论其他方面我都资质平平,唯独乐修这门功课我在这妙音峰上可是自负除了师傅外没有其他对手的,倒不是我天资多好或多努力,只是乐修对仙法修习的收益太低,师姐师妹们没几个愿意下真功夫去学而已。

笑话我被留堂是不是?还变本加厉又跑过来找乐子来了?我这次就让你出丑当场。

心下打定了主意,我辨析了一下洞箫的旋法,先融入其中与其合奏了一段,见她注意力有所放松,当即在其主题上给出了大量的变奏和加花,洞箫声音略一停顿,也试着与我贴合,我冷笑一声,心想这才刚开始呢,好玩的还在后面呢……

不断地变奏、离调、转调,我的古琴声与她的洞箫声若即若离,几番纠缠,依然甩她不开,明明是两人合奏的事情,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她的手法更高明一些,毕竟所有的试探,几乎都是我在出题,而她总能很快就轻松给出了应对的答案,就好像一个年幼的习武者试探老拳师,老拳师一路防御并未还击,看似被逼到墙角,却总有出路的那种情形。

这姽婳门,除了师傅,还当真有比我乐修高的人吗?看来我是真的妄自尊大了。曲未奏完,我已然舍弃了胜负心,自屈于顺从那一霎,我只觉得阵阵暖流由胸口涌出,渗入脊骨后又快速涌向头和四肢,虽不知道这是否是仙法修为,只是觉得身体愈发舒展,抬头望向天空时,我惊得差点失声。

那璀璨银河变得异常耀眼,天幕闪烁着冷峻的光泽,飘散下一根根银色柔羽。羽落轻缓,随着箫声和琴声娇气地扑跃在水面上,绽出一道道延绵不绝的波纹,湖中的锦鲤被搅扰春梦,也窜头窜脑躁动起来,它们吐着硕大泡泡,“吨吨吨”地打着节奏,把水面上的荷叶也炸得从沉睡中苏醒,如舞者般炫耀摇摆着自己纤细的翩翩身形。

一切运作得如此精秒、契合。我原以为仙法与普通工具无异,都是为了拓展己所不能之处,如学了御风可以飞、学了土遁可以藏身之类。愚钝的我着实没有想过,它还可以是连接你与周围天地万物的一根线,你可以轻轻扯动它,把世界的点点滴滴修得更加和谐、精致、绮美。

是谁用如此高深的见解引导于我呢?师傅吗?想起师傅那冷冰冰的脸,愈发觉得不可能。

乐曲奏完,在这星光闪烁的天幕下,一只仙雀舒展着翅膀,由湖对岸缓缓飞来,是月翎——寒师姐饲育的灵宠。我会心一笑地把腰间的簪子捧在手上,它张开翅膀轻轻滑落在我伸开的手上,用小脑袋温柔地蹭了蹭我的手心,眨眨眼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叼起簪子振翅飞回了。

原来是寒师姐,是她的话,乐修上比我强我倒是勉强可以接受的,但没想到我苦练那么许久,就只有这唯一的小骄傲,还被现实击打得粉碎。

我真是个无可救药得失败者。

三 霎那烟火与永恒冷寂

每到重大节庆,姽婳门总会放些烟火来活跃气氛,修仙者的烟火比凡人的要绚丽多彩,但热闹却同样止于那一瞬间,留下来的只是永恒的冷寂。

如果仅仅出于公义的原因,我还是不懂寒师姐为何要对我这般好?想起她靓丽的容貌,作为一个男子,我也会忍不住作些香艳的幻想,却始终不敢进一步实质地去奢望些什么。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有什么资格享受幸福呢?幸福就是霎那烟火,激情过后惟有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她现在对我好,可她也终究是要嫁去剑阁的不是吗?与其给我这片刻的温暖,我情愿这怜恤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过,至少我不会因失去而沮丧,像我过去那样的孤独生活也挺好的。

妙音峰上四级如春,惟有雪谷例外,寒师姐约我在那里见面,我想了一万个理由来拒绝,最终却还是去了,毕竟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约我,大概率也是最后一次吧。

我轻轻踏过霜语小径,鞋子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惊得专心觅食的雪兔们四散奔逃,这偏僻之处长久没有人来探访了,我的到来对它们来说显得多余且麻烦。

为了不搅扰这些“原住民”们的春梦,我轻念了声咒语,化作了一只仙鹤振翅飞向天空。对了,我是过说鱼儿不需要天空的话,我是说过我喜欢用脚踪丈量世界的话,但此一时彼一时嘛。

第一次幻化,第一次御风,阵阵冰冷杂乱的气流吹打着我张开的翅膀,我努力掌控着平衡,借力向上攀升着,低头下望,那雪松、温泉、冰河变得越来越小,紧张刺激的感觉让我的心脏砰砰直跳,我默默催动了一口真气,冲向雪谷的中心处。

慢慢地,我飞得近了,缓缓落下时,雪幕变得越来越单薄,被积雪覆盖着的冰河上,一位女子身着一身紫色,正手执长剑轻轻挥舞着。

不会找错人了吧。——我心里暗自琢磨,寒师姐可是万年都不会穿冷色调衣服的人。我又仔细望着,那晶莹白嫩的鹅蛋脸,那黝黑浓密的长发,那樱唇上一抹令人沉醉的微笑,是她无疑了。

雪花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闪烁着晶莹剔透,珍珠耳环挂在微微发红的粉嫩耳垂上,随着剑步摇摇晃晃,寒师姐英气飒爽,一手持剑,一手用掌,腾挪转身姿势仿佛剑掌两修的如幻师姐一般。

我轻轻落在她不远处,变回人形,双手作揖赔礼道:“师姐,是我迟了。”

没有,我先来练套剑法。”寒师姐微笑着回应,冰雪世界下,她仿佛紫罗兰般华贵高洁,原来师姐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师姐怎么换衣服了。”

“不好看吗?”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我用囔囔的声音回应着,脸上有些发烫,应该是脸红了。

“我换这一身是让你提前演练一下。”

“什么?”

“我要你赢一个人。”

“谁?”其实我已经猜到答案了,只是想知道寒师姐的理由。

“我们的大师姐,紫如幻。”寒师姐直接叫了她的全名。

我沉默不语,思索着她们好像并没有什么过节。

“半年后的宗门大比上,我要你赢过她,成为本门第一弟子。”寒师姐又强调了一下。

“为什么?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而且我也……从未想过成为姽婳门第一。”

“傻师弟。”寒师姐温柔地笑了,她真诚地望着我,“与她无关,我是为了你以后不要再受排挤。”

“可就算我赢了也是一样的,从我入门的那天起,她们就讨厌我……”

“女人在天然里是并不讨厌男性的,也不歧视男性,她们只是讨厌、歧视和排挤那些比自己弱的男性罢了。弱小是人类的原罪,更是男人的耻辱。”寒师姐严肃地说,“你以为我就天生就合群吗?我没有受过排挤和霸凌吗?如果六年前那次宗门大比我没有毫无悬念地连败她们所有人,你以为她们会尊重我吗?”

“师姐,我……”

“我们是一类人,从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寒师姐望着我,“所以我能感受得到你的痛苦,所以我把你当作弟弟一样看待。我本想等着你自己破壳,成熟起来,可也许我默默为你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情了,你到现在居然还没有一丝成长。”

我懵了,脑子里一遍遍的浮现着过去的种种场景,是了,每当我不小心惹怒了谁的时候,寒师姐总会跟她有说有笑地聊些什么,我情商那么低,居然从来未意识到这些。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我之前生活得如此任性,是因为师姐在为我负重前行。

“我就要嫁人了,三个月后。”寒师姐的话惊得我知所措,“所以你一定要变强,要靠自己的实力生存下去。”

果然,霎那烟火之后惟有冷寂,不,还有晴天霹雳。

“来不及了。”我叹了口气,“这姽婳门里都是都是女性修习的功法,我灵根禀赋又差,再练下去也是事倍功半的……”

“这跟男女没关系,你看此处叫妙音峰便可知晓,姽婳门本就是脱自妙音门的,立门宗师逍遥子就是男子,功法又何来不适合男性修炼一说?至于灵根,靠着昨日的乐修调息我已经帮你打通各灵脉了,你现在所有仙法都是可以修习的。”

“可我还是修习得慢,一样跟师傅学,我总是学不会。”

“那是因为有些东西,师傅不方便教你。”师姐涨红着脸,用冰冷的纤纤玉手拉过我的手,轻轻按向她的小腹。

虽然我一直期待着有什么艳遇发生在我俩身边,可她就要嫁人了,我绝不能这样污了她的清名,我用力地要抽开手,却被她紧紧攥着,片刻后,一阵温暖绵软的感觉传到我的身上,我知道我触到了师姐的肚子,赶紧把头扭了过去。

“睁开眼,看好这个位置。”师姐命令道。

我仔细望了过去,见师姐红着脸朗声陈述着,“人最重要的灵穴有三处,一处天,在头顶,一处人,在心口,一处地,在下腹,你每次练功时运气的位置都有偏差,尤其地穴错得最离谱,根基不稳,仙法用起来又怎能流畅?”

说完,师姐运了口真气,一阵电流般的触感从我手上传来,原来地穴的位置是这里啊,我恍然大悟地哇哇乱叫起来,兴奋得如同发现了密藏一样。

“别乱吼乱叫,看你那没见识的样子,你也要在自己身上找找试试,还有……”师姐红着脸说,“还有另外几处运气的位置你之前也用得也不对,我等等再给你演示。”

“好的好的……”

“话说好了,我只教你今天一天,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悟了。”寒师姐见我没有拿武器,把她随身的玉箫递给了我,“作为结课,我俩切磋一下,我也把如幻常用的灵法和剑招都给你轮流展示一遍,半年后的大比,你不许让我失望。”

寒师姐的话里有寄托,我感激却心有不舍,师姐,你可以不要嫁人吗?可以吗?

我话没有说出来,只是渴求地望向她,她杏目圆瞪怒斥着我:“赶紧好好练!”

她愠怒的脸上,挂着两朵绯红。

我的心思,她都懂。

四 我的世界(结局一)

寒师姐嫁人了,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躁动的风吹过繁茂的树冠,惹得灵蝉叫声不绝。我没有去送行,只是躲在远处看,她穿着红色的袍子,被众人簇拥祝福着,边走边向山上张望,我知道她是在等我,她仍有牵挂和不放心。我也祝福你,师姐,希望你能过得好,希望那个纨绔顾奕臣能好好对待你,不要像流言传说的那样……

我失去了说话的动力,原本就寡言的我,在师姐离开后再也没有了与人交流的欲望,我只有一个想法,赢下宗门大比,惟有此,我才有尊严再去见她。远离人群,我日复一日地潜心修炼,似乎师傅也知道我最近转了性子开始练功,居然好久不罚我留堂了。

终于,半年后,五月谷内,宗门大比。

擂鼓声响,锦旗插满了演武台四周,师傅端坐观演台正中,我与如幻、冷月分坐两旁,其他内门、外门弟子在场边跃跃欲试,想着靠优异的表现争取个真传弟子的名额。唉,三年前那次大比,我身边还坐着寒师姐的,现在却只有我一人了。

五月谷背靠青山,臂揽双林,剩下一面则紧靠着玉清池,这里四季春色,是同宗较量的好地方。

内外门的比试打得挺热闹,只是大家有些紧张了,不少有天赋的好苗子都没把真本事毫无保留地亮出来,部分帮场子的师妹们吆喝声音挺响,可真自己下场打出来的套路又七零八落的。可再看看如幻师姐、冷月师妹还有师傅脸上的神色,我心里清楚地知道,今年真传弟子的名额,怕是又要空缺了。

毕竟她们不像我,是被师傅亲点的;但也许正因为这点,迟迟拿不出实力的我,才会如此遭人嫉恨。

内外门比试打完了,师傅咳嗽一声,走了个过场捡重点评论了一番,准备开始我们真传弟子之间的较量。

“师姐。”冷月师妹笑盈盈地站起身来走到如幻师姐身边,躬身施礼道,“我实在技不如你,今年的大比,便提前认输了。”

这是我往年说的老词,看来冷月师妹之前大比惨败给师姐两场,今年是不准备上台丢人了。

场下议论纷纷,嘀咕着看来寒师姐一走如幻师姐独步天下、今年师姐这第一要不战而胜之类的云云。

“那……”师傅沉吟片刻,一脸不情愿地准备宣布结果。

“师姐,久不叨扰,这次还烦请指教。”我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施礼拜会了一下。

如幻师姐一愣,师傅和众师妹也一愣,她们不自信地眨了眨眼,确定没有看错听错,毕竟自从九年前被师姐从演武台上一掌拍飞之后,我就成了连外门弟子挑战都不敢接的怂人。

“好的,我会注意分寸。”如幻师姐冷冷一笑,意思是会手下留情,给我留点面子。

“请指教!”我话说完,一个凌空步闪到台上,引得台下一片喝彩声。

这本来就是个很简单的基础动作,但使得干净利落也是需要真功夫的。

如幻师姐也闪身到台上,“看来你这半年下了不少苦功,可仙法也并非仓促可成的。按师姐弟的名分,就让予你先来攻吧。”

“领教了!”我也不客气,掏出寒师姐留给我的玉箫,轻吹了几声急促的短音。

仙法杂糅着声团扑向如幻师姐,她挥出长剑,以剑气做盾护住前身。

“嘭!”一声巨大的爆炸,如果这演武台不是上古晶石筑成,早就被炸得碎石横飞了。

见我功力有所增加,如幻师姐才有所警觉地忙提了一口气,改变战术冲了过来,剑、掌都是近身,我这乐修防起来是极难的。

她想速战速决,毕竟多年未与我交过手了,拖了久了不免节外生枝。

她的身法极快,眨眼间已经近身,一掌破体凌波拍来,掌风凌厉,隐约间有破空之声。我心知不能硬抗,连忙撤出一道残影退到十几步外,这早被如幻师姐提前算到,剑气挥出,一招疾风碎星,十几道剑气追打向我。

如果没有寒师姐的指点,今天的我或许就败在这里了吧。

我迅捷地运起了三穴之气,笛声响起,一面巨大的音墙遮挡着,一阵嘈杂的碰撞声后,音墙震碎了袭来的剑气。

“这招法用得好快。”

“是啊,简直不可能的,真得可以做到吗?”

“这场如幻师姐不会输掉吧。”

下台下议论纷纷,如幻师姐的脸上开始挂不住了,她又一个瞬移身法靠过来,虚晃一剑后拍出一掌清风徐来,她料定我身法用完后不会这么快再做闪躲,只是我这次也没有打算躲,而是硬碰硬回了记定气狮喉拳。

本来论仙法里的徒手修为,刻苦修习后的我与她不分伯仲,但我打的这拳正好与她属性相克,而且经这半年开悟后的内息修炼,我的内灵早就强出她太多了,她过于自信且大意,招式用得太老也来不及撤回……

“嘭!”

拳掌相碰,她倒退了三步,勉力支撑着身子才没有摔倒在演武台上。

其实要赢她,我还有好多办法可以用,算了吧,师姐弟一场,给她留点面子。

“承让了。”我双手抱拳,准备下台。

此时的我低估了如幻师姐对名誉的渴望和输不起的心态,只听到背后一阵风袭来,我转身用萧把她刺来的剑架开,却见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摆出了拈花指的姿态。

“幻儿,不要。”师傅紧张地站了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如幻师姐拼尽全力了,她直接开我面前开了神通,这天地之气汇于掌心,一尊金色佛像在她背后瞬间立起,摆着相同的姿势,破空之声响起,天人合一,两掌合为一掌,以迅捷无比的千钧之力拍向我的天灵。

她急了,也不怕失手过重打散我的原神,这一掌我要是挨上,只怕不仅要魂飞魄散,就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已经退无可退,我咬了咬牙,匆忙默念了句古咒语,闭着眼把单掌拍出。

单掌对双掌,一记混着雷声与天道之气的掌风迎了上去。

“轰! ”我俩都被震退到演武台的边缘处。而我俩交手处的上古晶石第一次被震裂,而且是裂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这两掌之势,其力之大凡人无法臆断。

如幻师姐也从暴怒中醒来,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行为的唐突;她合掌向我道歉,疑惑着问,“你五行杂灵根,是如何修得这变异雷天灵根专属疾雷封魔掌的?”

“师姐你那么厉害,我若不学得此招,不被你一掌拍死了吗?”我可不会跟她说音修通灵的秘密,只是恭维地称赞了她一句,让她能下得来台。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用普通得仙法就化解了神通大招,这不是高下立判吗?

“远儿,表现得不错。”师傅微微笑着,轻轻的点头。台下,师妹们交转口称赞,落败的如幻师姐虽然摆出一付不服气的样子,却也拱手施礼为我肯定胜绩。

站在演武台的**,望着一双双赞许的眼神,我沉醉了,这就是胜者的喜悦吗

如果不是寒师姐,这种感觉我也许一生也体会不到。

对了,寒师姐,我要去找你,骄傲地亲口告诉你——你之前嘱托我的事情,我办到了!

然而,我却永远地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噩耗在第二天传来,顾家送来消息,寒师姐自杀了,具体什么原因他们也还在调查。

“不可能的,师傅,师姐说过要等我赢下宗门大比成为第一弟子的,她不会自杀的。”议事堂上,我发疯似地喊着,哭诉间,我似乎又看到了寒师姐俏丽的笑脸,她微张着樱唇说,你不许让我失望。

我没有叫你失望啊,师姐,所以那么开朗的你是不会自杀的,对不对?

“萧师弟,你冷静点。”如幻师姐皱着眉头,尝试安抚我。

“师姐,你不是讨厌男人吗?你知道那个顾家少爷的风流史有多少吗?听说他还有些奇怪的性癖……”

“够了!”师傅大喝一声打断我,“远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有什么证据去诬蔑友帮的继承人,这会引起怎样的江湖风波你想过吗?”

“求求你,师傅,您去查一查,真的,我相信寒师姐不会自杀的,她说过她要等我的……”我絮絮叨叨如祥林嫂一般。

“休要多言,幻儿,月儿,把这个狂言妄语的小子关进水牢里,让他冷静几天。”

一向听命顺从的如幻师姐和冷月师妹看了看我,竟然犹豫着没有马上动手。

她们眼睛里的犹豫告诉我,她们知道我说的也许是真的,她们只是无能为力。

我又转向师傅,师傅愤怒的眼神中夹杂着对我这个不成器徒弟的怜悯和关爱,又有着些许无奈,她实在无法为我多做些什么,为寒师姐多做什么。

毕竟那是剑阁的少阁主,在这个阶级固化的社会里,一个寒玉笙,相较于各派团结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真相对于世界来说重要吗?人们只需要看到想象中的美好就可以了,只要陶醉在表面宁静祥和的日子里过着鸵鸟一般的生活自我满足就可以了,如同被师姐点化之前的我一样,苟活在自己想象中的理想国中。

只是对于我来说,寒师姐早就成为了我的全部世界。

我要为我的世界,讨一个公道。

我哈哈大笑着,虚晃一掌拍出,趁着众人闪避的间隙跃门而出。门口传来了师傅心碎的呼喊:“远儿……”

我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别了,姽婳门。

(友情提示:心理承受能力不好及不接受性转的同学请在此处结束阅读!!!)

五 甘之若饴(真结局)

黑暗中,巴彦往篝火里添着柴火,火苗向上蹿升着,烘烤着油香四溢的肥羊。

袈裟、戒疤、圆脸、大耳垂,如果不说他江湖上的事迹,不看他大口吃肉的样子,每一个初见他的人都会把他当作一个普通和尚的,甚至一尊佛。

“你确定要变?”巴彦用手穿过火焰,撕了一只羊腿递给我,这妖僧是有些邪法。

“如果你确定可以帮我的话。”我知道,以我男儿的体态,很难把真相挖出来。

“你入宗门的事情我还要跟宗主说一下,得小姑娘她同意了才行。”

“听说南秋小姐最近功法突破遇到了瓶颈,我这里正好有本手抄本的天灵咒,是费了些心思弄到的……”

“哈哈哈,那没有问题了。”巴彦哈哈大笑起来,“上中下三路,你选哪一个?”

“有何区别?”

“下路以药浸泡,需用时七七四十九天,能变大致女人体态,但骨架依旧原样,而且有些东西嘛,去不干净。中路以玉石削骨而成,需用时八八六十四天,塑成后貌美体娇,就是过程痛苦一些,算是成效很好的一路……”

“那上路呢?”

“上路嘛,以肉为饵以蚀骨虫为器,撕咬九九八十一日而成,每日运功敷药不至气绝并恢复被蚀骨虫啃咬掉的血肉骨骼,八十一日后得重塑肉身,此法可成天下最绝妙之身体,只是这路子苦痛异常,书上记载说此前尝试的人,都因无法忍耐而中途自杀了事了……”

“就上路吧。”我清楚地知道,寻常女子,也入不了顾奕臣与那群人的法眼。

“一言为定,你可不许反悔。”巴彦兴奋地说,看来他也是第一次挑战,“中途你要求死我可不会心软的,求死不得你也要给我忍着。”

“放心吧。”我点点头,默默地啃了一口羊腿肉。



三年后,一家不知名的青楼玉念坊突然在剑阁附近的洛阳城爆火,只因为它拥有一位艳绝人间的头牌,红绒。

就是我,一个新的我。

“玉念坊,怎么起了个这个名字?”

“欲念嘛,哈哈哈,你去青楼还能干点什么?”

街边路人吵吵闹闹叫嚷着,让他们吵闹去吧,叫嚷的声音越大,传得越远越好。

我开始了自己日复一日的复仇计划,通过伺候富商、官家还有那些名门正派的掌权者们,渐渐地,我从他们口中挖到了顾大少爷“***”和纵情淫乱的小圈子,也逐步厘清了有关寒师姐那件事情的线索。

我已经不需要去审问顾奕臣了,但熬了这么多苦痛,让他被暗杀而结束生命,是我不甘心的,所以,我还要等。

他会来的,因为他这种人渣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本性需求。

这一天比我想象中来得要快,华灯初上,一曲烟雨江南,隔着薄薄的纱,我心里有些忐忑地舞着妖娆的身段,偷眼看着这位顾公子,油头粉面,肥腻厚重的唇,两个厚厚的眼袋耷拉着,一付纵欲过度的样子,哪里有什么清秀伟岸之感。

薄纱遮挡不住什么,他的眼神肆意在我身上游走着,半张着嘴吞咽着口水,果然,被色欲裹挟的男人都是一样,设计点小前戏就把控不住了。

一曲舞完,我捧着预备好的酒笑盈盈地走到他身边,“献丑了。”

顾奕臣毫无防备地把酒一饮而尽,“妙极秒极,红绒小姐的舞蹈真是光彩艳丽啊。”

我咯咯笑着,心想你用光彩艳丽怕形容的不是舞蹈吧。

“红绒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可我看到你就忍不住喜欢,考虑下,嫁给我做妾吧。”顾奕臣眼里是满满的色欲和占有欲,伸手就猴急地要来揽我的腰,“你嫁到剑阁来,总好过沦落风尘吧。”

“不要,”我娇嗔着摆脱他的骚扰,“听说你都把妻子交换出去的,我嫁给你有什么好,还不是换个地方卖身?”

“怎么会,妻不如妾,你如此貌美,我可舍不得。”

“那你之前的妻子顾寒氏呢?”我眼中满有深意地看着他。

“那是她不听话,自以为出身名门,哎哟……”他话说到一半,就失控栽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催动灵气,却发现越挣扎身体越是绵软。

“这悲酥清风你是熟悉的吧,毕竟当年是你亲手把它用在了寒师姐身上的,神智清醒,身体却丝毫不能动,而且你越挣扎、越不甘心,你的仙法修为就会散得越快,这种绝望的感觉,现在该轮到你来品尝了。”我走到他身边,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这个新鲜的猎物。

我脑海中复现着寒师姐被人凌辱却呼求不得的神情,恨不得现在就撕下顾奕臣的一块血肉下来。

“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我吗?我是寒师姐的小师弟呀,她没跟你说过吗?嘻嘻,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死去的,在寒师姐的故乡东楚,对背弃家庭的男子有一种竹刑,再适合你不过了,等我把你带到妥当的地方,再慢慢折磨你。”

“你这个人妖,变态!”

“是的,我是人妖,是变态,我们是同类呀,你难道不是变态吗?嘻嘻嘻。”我微笑着,“我为了复仇被蚀骨虫啃咬了八十一天,每天都在痛苦和昏死中度过,为的就是享用今天这场盛宴。”

“你要么赶紧把我杀了,要么就把我放了,你知道,我从不独自出门的,剑阁的第一高手魍魉你总听过吧,他就在你的玉念坊下守着。”

“呵呵。”我冷笑一声,“这种下三流角色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不过嘛,为了万无一失,我也从不独自出门,有南姐姐在,怕是你整个剑阁的人都来了也不够看吧。”

“你竟投靠了魔教!”他竟然摇着头,一个人渣败类居然冲着我摇头,居然还摆名门正派的架子,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挂着个正派宗门少公子的名号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为所欲为吗?

“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吗?”我稳了稳情绪,问道。

“抢走了你所爱的人吗?”

“是抢走了我的至宝,可你拿走也就算了,却不珍惜,还要踩碎扔在猪圈里羞辱。你说,你这样做我能饶过你吗?能让你轻松一死就把这件事情了解掉吗?你要知道,寒师姐可是我的一生所爱啊。”

顾奕臣听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纵情地笑着,那种感觉,甘之若怡。

(本文完)


第29届群杀《苍玄录》第二轮参评贴(共搜集有12帖,此为第5帖)

(作者:逢;提交人:逢;提交时间:2021/11/29 20:57:10)

[C1区-29-2-4]九色录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11-26 17:53:05 [只看该作者]

九色录


鸿蒙初开时,九州妖魔肆虐,灾害连年。后土娘娘欲炼就七彩瓿以镇四极。

她在西方遇到一只美丽而善良的九色鹿王。鹿王随后土娘娘走遍九州大地,炼取出了七种至正至纯的颜色,附着在了五种不同材质的神瓿上。他们将七彩瓿依五行相生之法埋了大陆四极与**。至此,九州进入了一段安定与和平的发展时期。



鹿王本是西方恒河释迦族的族长,它随后土娘娘离乡来到了中原,完成使命后鹿王在涿鹿一处解化。它的精气化作了一个人族少年姬封,那少年在涿鹿建起了一个部族,名为有鹿氏。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兰陵萧氏便是有鹿氏的嫡系正脉。姬封的三世孙康柏在九百年前将全族迁到兰陵萧县,由此改姓为萧。今天我们要说的便是那位九色鹿王最后的血裔萧致远的故事。



武陵县,桃花村。

这里大陆东极的一个边陲小村,相传这里是七彩神瓿守护之力薄弱的一个极点。邪气从结界之外渗透进来,让它成为了妖魔与鬼修的狂欢之地。



“不要慌。”萧致远扶了扶脸上带着的罗刹面具,给自己鼓气,“蜃楼虽为黑市,却是桃花村里最讲究秩序的地方。我只是去做交易的,又不是与人结仇的。”他正想着,这一日的拍卖大会便开始了。



“今日的第一件拍卖的宝物,是一对紫青宝剑。乃是剑阁岳松的杰作。”

“剑阁岳松从来不会在江湖上出售他的作品。”这一件作品刚刚被亮出,就引起了许多人的质疑。

“此话不错,所以我们今天拍卖的是一件劣品,来路也有些神秘。”负责拍卖的蜃楼王直言不讳道,“但我可以担保,这就是岳松的作品。”

这一答案马上引起了场内的喧哗。

“劣品?这也能拍?”

“你要不要?”蜃王不愿与他们辩论,只是简单地抛出这个问题。

“要,当然要。岳松出手的劣品也要其他人弄的神品高出许多。”

最终,这对宝剑用三瓶狐族的灵血换得,那剑修还怕卖家反悔,多送了一张五色狐皮这才离去。



交易品一件被取出,拍卖,成交。萧致远没有过多地关注场内的拍卖,因为引他来此地的是一双溟妖眼睛,本场的压轴拍卖。



“我实在想不出为何你不能看到那些颜色上的灵气。难道真的是因为你是一个男人?要不你去找个女人的眼睛换上。换个女妖的也可以。”这是冷月的一个玩笑。但萧致远却当真了,所以他来了这个鬼市。想到这里,萧致远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袖中的藏物,这是他的传家宝,也是他想用来交换的东西。



“少年人,能过来扶一下老身吗?”萧致远迟疑之际,一个渺目的老媪将手搭在了萧致远手臂上。

“老人家,你来拍这溟妖之眼的吗?”萧致远下意识地扶住老妇,顺口问道。

“小姑娘,你说什么,老朽听不清。”那妇人看似老态龙钟,说话却是声如洪钟。很快全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萧致远觉得很是尴尬,面上热得发红。他正想着怎么转开众人目光时,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蜃楼王你这个老奸商。你这黑市交易祸害了多少生灵,本姑娘今天就要拆了你的窝点,为民除害。”

听这声音,萧致远便知道姽婳门最有正义感的小师妹寒玉笙到了。溟妖之眼乃是从活的溟妖身上取出,若是被这位小师叔知道了,恐怕会将自己当作那些滥杀生灵的修士同党。萧致远此时自是不愿意被发现的,交易一事只能日后再说,要先想个方法离开才是。



“你到底谁?”混乱之中,萧致远没发现自己将那扯着自己的老妇也带了出来了。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牵着的是个俊秀的少年,而非白发老妇。此时不用多想也知道对方身上有猫腻,或许寒玉笙在此地出现便是他引来的。

“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剑阁顾氏顾奕臣是也!”那少年以指掐了剑诀,向萧致远行了一个剑礼。

“你此刻倒还坦荡。”萧致远拔出随身宝剑,指向顾奕臣,“说,你一路鬼鬼祟祟跟着我。是想图谋些什么?”

“冷月跟我提过我你想换一双能辩九色的眼睛。你拿去交换的那宝贝,可不能便宜蜃楼王,应该换给我才是。”顾奕臣从随身携带的百宝囊中取出一个锦盒,“溟妖的色感出众。可她们的眼睛被取下,被移植到人的体内后还有没有效果却是没人知道的。我手中的这件器物却是一定有效的。怎么样?这交易,不亏。”

“我为何要信你?”萧致远心底也知道溟妖的眼睛并不一定能真的帮助他。他一个名门弟会走向这样的邪道,其实是过于疯狂了。若非有血海深仇要报,他又怎会愿意这样一条绝路。

“因为我是顾奕臣,剑阁顾氏的顾奕臣!”那少年嚣张地说道,似是笃定萧致远一定会答应交换。

“顾奕臣?我不觉得你在江湖上有好名声。”萧致远虽然还是在斥责他,语气却已经缓和了许多。

“那如果再加上剑阁顾氏这四个字的分量呢?我顾奕臣行走江湖,从未仗过一次顾氏声名,此刻抬出这四个字,便是我图谋之事绝不会玷污顾氏列代先祖英名。我心中若有一丝苟且,便叫我顾氏绝于人世。”顾奕臣打开手中锦盒,取出其中的一对晶石,“我想要的,是你手中珍藏的那一卷《九色谱》。这是我带来的交换之物,你可以看一下。”

“《九色谱》虽是我家传宝物,但以我观看,其中并无神奇之处。留着,也不过是对逝去族人的一个念想。本来拿它与你交换,让我去学些真正的本事给家人复仇。应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萧家那场变故当中,几百里的府邸都被人烧成了灰,族中收藏典籍也大多被烧毁。只有嫡子萧致远随身保存的那卷《九色谱》留下来。族长将这书卷交给他时叮嘱过说这后土娘娘送给有鹿氏的神书,一定要好好珍藏。但萧致远看其中记载,都是些平平无奇的事情,并无特别之处。

灭门之后,萧致远更是将这卷书不知道翻过多少次,想要找个夹层中的秘法,却始终一无所获。用它去交换本应该没什么不妥才是,可顾奕臣如此重视此书,却不得不让萧致远多了个心眼。

“顾兄,你剑术超绝,此刻能与我和气相商,我非常感激。只是这件交易里好处似乎都被我占了。那你这样的聪明人又为要费尽心思来找我做交易?”萧致远在灭门后,被姽婳门掌门慕容白收容。可他却不能修行姽婳门的功法,无法为族人报仇。为了能够修炼,他甚至动了给自己移植妖眼的荒唐念头。此刻有人给他提出个不用走邪道的复仇方法,他本该大喜才是。但兰陵萧氏在一夜间被灭门的事处处透着诡异,叫他不得不防备着这世间的人心。能在一夜之间灭掉萧氏的,得是一个宗门才有的势力。谁能保证剑阁的顾氏不是那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黑手?他顾奕臣与你萧致远非亲非故,又凭什么将你的隐痛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说的没错。根据家父推断,你手中的《九色谱》应该是天地间的神物。这个交易,应该是我大赚才是。”顾奕臣从那锦盒的夹层中抽出三片书页,“我族中有一位祖叔叔,曾经娶过兰陵萧氏的一个女儿。这是叔祖母从萧家带来的三卷典籍。而这盒中的晶片就是根据上面的方法练成。你要不要试试它的效果。”

萧致远接过那两片晶片,顾奕臣以法术帮他将其置入了双眼之中。此时萧致远再看眼前的景色,每一处颜色的变化边缘都看见了中间的灵气变化。

“这个真的是我萧家技法能造出来的法器?”萧致远也曾经请慕容白看过那一卷《九色谱》,想让她鉴别其中是不是另有乾坤。她看了很久,答案也是并无玄机。

可能我家的的功法真的没有什么用吧。姽婳门的功法却是好用,可惜我作为男子却不能修炼。萧致远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怀疑,而每到这种时候报仇的无望都会将这个少年逼到疯狂。

“千真万确。”顾奕臣指在那残页的页脚之处,只见那里用篆书写着玖叁伍三个字,“这应该是很支节的一篇吧。这么偏冷的一篇也如此神奇,整个篇章又该是多么恢弘啊。”

萧致远从袖中取出珍藏的《九色谱》,见它的页脚之处也有篆书写的零零壹三字的标记。

“我父亲猜的的没错!这《九色谱》就是有鹿氏造器之术的总纲。”顾奕臣将古卷从萧致远手里夺了过来,“若是能把其他的章节也补全出来。必然能重现后土娘娘当年的神术。”

“有鹿氏与后土娘娘共定九州的事情只是传说,岂可真信?”

“后土娘娘与神鹿都是后人创造的故事,说不定当年真正安定九州的只有有鹿氏。”

“只有有鹿氏?我们可只是凡人。”这样的猜测让萧致远闻所未闻,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顾家亦都是血肉之躯的凡人。但我家剑术,已可诛魔。”顾奕臣将手搭在了萧致远的肩膀上,无意中帮他稳定了身形,“我相信,当年名动天下的萧家锻造术,一样可以比拟神佛。”

“可惜那一场大火,萧家早已不剩下什么了。”说到心中最为悲伤之处,萧致远有种钻心剜骨的痛,“我拿什么去重现祖先们的辉煌。”

“萧家曾与各大世家通婚。我家的书阁里能有其中残章,其他世家难道会没有?说不定令掌门的功法也是源自其中。”

姽婳门门主慕容白与萧氏是故交,萧氏蒙难,全靠她保全了萧致远这一个遗孤。按照两家的渊源,姽婳门的功法与萧氏同为一出也并非不可能。可作为男子的萧致远却完全无法修炼姽婳门的术法,各中缘由确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喂,萧致远。萧家在这片大陆上繁衍了千年,你们门中的女子曾嫁入各大家族,他们的子女又会与这大陆上各种各样的人通婚。萧氏虽然没了,但萧家的技艺早已的散落在这片大地的各个角落了。你就不会去找?跟那些泥瓦匠去找,跟那些烧陶人去找。有锻造术的地方,就有技法的传承。你有这卷《九色谱》为纲要,还怕找不到吗?”

“要是真的没有,我就自己写一篇出来?”萧致远开玩笑道。

“这才对了。”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将对方引入正题,顾奕臣笑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我?你自己也可以去。”

顾奕臣没有解释,只是递给他一个柑橘,“你相信吗,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

“真的?”听到顾奕臣这样的天才剑修居然尝不出五味,又想到自己难辨九色,萧致远突然有些感同身受。

“假的。我只是打个比方,你知道我造这一双晶片用了多久?”

“我用了三千五十八次。”

“那你造这个又用了多久?”

顾奕臣从萧致远身上扯出了《九色谱》,随手指了其中的一页。

“一次。这很简单。你随便找一个乡下孩童也能做到。”萧致远还是觉得《九色谱》中记载平平无奇。

“好,我现在带你去找一个真的乡童。”顾奕臣拉住萧致远,带他瞬移到了桃花村三百里外的一个小镇上。



“他刚刚用了多少次?”

“二十三次。”

“好,我们再去找一个乡童。”

“不用找了,我已经明白了。”萧致远明白了顾奕臣的意思,“这九色谱中的造物之术,对萧家子嗣说,即便是一个小童,也可以瞬间上手。可若是换了其他族裔的孩童,次数却要用到几十倍。到了复杂的工艺,即便是你这样的聪明人物,也要试验上千次。若是我来,应该可以控制在十次以内。我一直都是和自己族人相处,自然不会发觉其中的不易。”

“不错。所以重现《九色录》上神迹这种事,没有你是不行的。”

“因为,我是这个大陆最后一个纯血的有鹿氏了。对吧?”这话说出来,灭族的惨烈还是再次涌上了萧致远心头,但此时萦绕在他的心中已不是恨,而是使命感。

“走吧。上天留我一条命,也是要我为世间去做些什么的。”







(尾声一)

虽然被寒玉笙大闹了一场,桃花村依旧是各路人士交换绝佳珍宝的去所。在蜃楼的旧址上,各种鬼市层出不绝。



“听说了吗,姽婳门已经开始大肆招收男弟子了。”

“是吗,难道是那些神仙妃子也动了凡心。想要找些俊美的男子一同修行?”

“不堪入耳,不堪入耳!”



一个男童倚在门边,听着各路来客讨论师门。很想上去教训他们一顿,却被人按住了肩头。“小凡,我已换到了巴赫草,咱们回家吧。”



“师父咱们一定要走着回去吗?好远啊。”

“好吧,那咱们骑灵兽回去。”萧致远从囊中掏出两个召唤符。

“师父,你不会法术吗?”男童不满地说道,“咱们就不能飞?”

“不会。”

“师父。你不会是因为男人才不能学法术吧。”

“糟了,我也是男人。将来是不是也不能学法术了。”

“也许。”

“那我不想当你徒弟了,我要换个师父。我想学法术。”



师徒二人交谈之际,一个男子从云层跌落,摔在呢那小童的身边。

“是你。”男子以白色缎带蒙着双眼,萧致远还是能认出故人,“你怎么总爱装瞎子。”

“我现在是真看不见了。”顾奕臣死死地抓着萧致远。

“你又去乱搞了些什么?”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追寻炼色之法,我们也发现了许多颜色,但是有一个问题一直在我心里,为什么男子不能以灵力炼色。我想要一个答案。所以,我去了看了玄极之光。当我被它灼瞎了双眼时,我亦参透了一线光色的交感的真法。如果我的猜测正确,你可以治好我的眼睛。”

“你便如此相信我一定能治好你?说不定你会一直瞎下去。”

“就算你治不好,不还有你徒弟吗?他若治不好,还有他的后人。只要我还活着,总是有机会的。我只是暂时失明了,又不会死。”



(尾声二)

幽暗的光火透过钴蓝色的晶片,发出紫色的光芒。那紫色的柔光射入顾奕臣的眼睛,中和了其中蕴藏的一些玄极之光。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篇淡黄色的世界。

他告诉小凡:这世间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女子天生眼中有灵光,故而可以直接提取灵力进行修炼,直接创造各种颜色。而男子,他们本生双眸里没有这种灵力,便没有这种本事。这是天在造物时就留下的男与女的区别。

“小凡呀,我们男子虽然不能直接炼出这光,可我们却能看到看到色。如果我们可以发挥出每一种色的功效,一样能锻造那些镇守四极的器物。”

“可我们若不知道色本是光,在锻色的进展上便不能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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