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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山河令
  1楼 群杀玩家  31帖  2024/4/16 12:46:43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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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区-33-4-5]借刀杀人  发帖心情 Post By:2024/4/24 20:22:38 [只看该作者]

1.逃亡

“叮!”

一刀一剑,重重相击。

距离北界关约莫百里的一片密林中,四五个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青衣少年,少年虽然面带倦容,气势却丝毫不弱,脚下步法更是精妙异常,一把长剑左挑右削,竟未落下风。

“哼哼,小子,刚才那一刀滋味如何?再不弃剑投降,莫怪弟兄们一时不慎把你废了!”

一个面容丑陋的黑衣人跳出圈外,阴测测说道。

少年心中暗暗叫苦,心里大骂这帮人无耻之极,刚才那一番拼斗,他已中了淬毒的暗器。

“江湖上把飞云山庄吹上了天,吹嘘你轻功天下无双,我看嘛,也不过如此。”那名说话的黑衣人游走圈外,刚刚的暗器正是他蓄力一击,眼见功成,十分得意,一边以言语挑衅,形成压迫,一边暗暗又捏一针,伺机而发。

“姓秦的,这你一人一剑,折了我们几十号兄弟,你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刚又中了我的独门暗器梅花针,再不交出东西,嘿嘿……飞云山庄赫赫有名的二公子,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少年闻言更怒,以他洒脱不羁的性格,声名性命倒在其次,然而此次身负重托,背上的锦盒甚至关系到天下苍生!若是有失,有负重托,百死难辞!

心里一阵飞速的盘算,他已有计较。

“嘻嘻,既然如此,那这东西就送给几位吧。”

少年长剑挥出,逼退几人,退出三步,从背上取下锦盒,放在地下。

“小心有诈!”

其中一名黑衣人提醒道,似乎是几人中的首领。

“点子比较硬,其它人盯紧点,沙老三,你上去拿盒子。”

原来使暗器的人名叫沙老三,他闻言阴笑一声,慢慢走近了锦盒。

锦盒后面,少年的脚尖不知何时深深埋在土里。

“不好……”

待沙老三警觉时,为时已晚。

“噗---”

锦盒前猛然爆出一大片灰尘,灰尘中夹杂着的细小石子飞速扫向敌人。

“呯!”

“哎呦……”

气劲爆裂声中,剑光如游龙扫过。

匪首情不知妙,但眼中一片灰白根本看清情况,只是拼命舞起一片刀光死死护住全身。

片刻后,场中少年与锦盒已然空空如也,沙老三倒在地上,身下一片血迹。

“咚咚。”

另外两名黑衣人,也倒地气绝。

唯一活着的匪首见情势反转如此之快,心中惊骇莫名,大喊一声,捂着不断流血的左眼落荒而逃。


秦北暝躲在密林内,快速调节气息,恢复内力。

刚才那一招“桃花朵朵”,本是当年和大哥秦南月在桃花林里练武时即兴创出的一招,以深厚的内功扬起飞尘,迷惑对手的视线,当时使出这一招后,但见地上无数的花瓣,片片飞舞,花飞如蝶,花香沁园。然则当时他内力浅薄,这一招无甚杀伤力,反而十分好看,一旁观看的秦昭昭欣喜得满园追逐戏耍。

后经秦南月改良,这一招“桃花朵朵”遂成秦北暝隐藏的杀招,只是一旦使出,内力消耗巨大,刚刚虽然以此奇招侥幸击退强敌,但是现在全身俱痛,经脉里无一丝内力。


五个时辰后,秦北暝缓缓睁眼。

他争取的这点宝贵时间让他内力恢复不少,但是那枚梅花针上霸道的毒性已入体太深,短时间内无法驱散了。

“真惨啊。”

检查了一下身体的状况,毒伤未散,几处旧伤又隐隐作痛。

此时,他才细细思量这几日绝命大追杀的细节。

他背上的这个锦盒里,装着天下第一大秘密,为此,他牺牲了几十个飞云山庄带出的好手和江湖好汉,才掩护着他成功逃出北界关。

没想到敌人的反应如此迅速,出关不久,他就遭遇到了追杀,此后连续几天,追杀的敌人似乎源源不断,不罢不休。

“大哥……”

想起去年不顾大哥的劝阻,他一气之下来到北域,却没想机缘巧合,无意扎进了这个天字第一的是非窝里!

“要是大哥在这里就好了,这些烦恼都统统扔给他……不行不行,我怎能让大哥身处如此险境,秦北暝啊秦北暝,你真是糊涂虫……”

喃喃自语中,突然听到了远处极细的脚步声。

秦北暝赶紧敛收气息,拔身而起。


冰冷的河水浸入伤口,犹如钢锥扎入,疼痛无比。

秦北暝潜伏在距离水面一尺的水下,忍着锥心之痛不敢泄漏出一丝气息。

他只希望追踪前来的敌人赶快离开,此刻他中毒已深,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脚步声越来越近。

“首领,附近已搜完,没有发现那小子的踪迹。”

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秦北暝连忙敛气屏息,与水底融为一体。

随后一道低沉雄浑的嗓声响起,“他中了毒,又有多处暗伤在身,不会逃出很远,再仔细搜索,万万不可让他入京!”

“咯咯咯……首领,这小子到底犯了多大的事情?竟然出动了北域这么多的人手来抓捕?已经有几十号兄弟折在他手里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

“是……是,我这就安排兄弟们扩大搜索。”

“告诉下面的人……”首领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秦北暝勾结胡人,实为江湖败类,见之即诛,不必请示。”

“勾结胡人?他这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原来,在大奉立朝以前,因为中原连年混战,以导东蛮、北胡乘虚而入,以弯刀快马,掠杀边关百姓无数,男性精壮者充为奴隶,老幼皆就地屠杀,女性视为交易货币,或婢或奴,视人命如草芥,百姓为玩物。百姓逃离边关,北胡一度兵至中原腹地,又是一番大肆烧杀抢掠。

故此,无论百姓与士大夫,上至王公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对胡人痛恨入骨,恨不能生吞其肉,挫骨扒皮。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句诗,正是当时人们对胡人态度的真实写照。

太祖皇帝立国以后,北驱胡虏,设北界关,命谢家世代镇守北域。大奉绵延至今几百年来,胡人虽有数次进犯,尽皆铩羽而归。其中原因,除了北界关固若金汤之外,谢家世代公爷更是功不可没,代代都是忠勇善战之将,故此,“关在谢家在,关破谢家亡”成为了谢家祖训!

谢家,是大奉王朝的北大门,边关百姓的守护神,天下武林好汉眼中的大英雄,大豪杰!

据传说,这一代的谢家除了少将军,还有名女子名为谢无极,不但容貌极佳,更是自幼好武,不但军功赫赫,在绿林中也是名动江湖,人人皆知。


秦北暝在水底乍闻此言,心中怒不可遏,紧握长剑,等待时机。

脚步声渐渐远去,秦北暝更为警惕。

一柄细细的长剑,无声无息划过水面,直击而下。

秦北暝头皮发麻,多年习武的直觉,让他在最关键的时刻躲过了来自头顶的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之间,他手肘轻轻一触旁边的石头,借力在水中横移两寸。

瞳孔里,那抹剑光又急速扩大,变刺为削,横扫过来。

“砰---”

秦北暝情急之下,又是一招“桃花朵朵”,不过这次气劲由手掌发出,水花骤然爆起,漫天水珠夹杂着气劲,卷向头顶。

从岸上看,像极了一朵水中燃放的烟花,只是速度非常之快。

秦北暝拔身而起,落在岸边,已是脚步踉跄,脸色苍白,右肋之下鲜血渗出。

“哼!”

只见那位首领冷哼一声,长袖挥出,漫天雨滴瞬间便拂的干干净净。

还未看清敌人的样子,眸中又是一道凌厉的剑光,夹着水气,如一道闪电,疾刺而来。

一击,一削,一刺。

即便是最好状态下的他,也无法挡下这形同鬼魅的剑法。

“我命休也!”


2.惊变

秦北暝浑身酸痛,根本无法躲避这凌厉的一剑,无奈叹息一声,紧闭双目。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幼时父亲严厉的目光,哥哥对他百般温暖的呵护,顽皮的妹妹,画影重重,最终定格在沈长河殷殷期待,意味深长的目光里。

“北暝,此行九死一生,但关乎大奉朝亿兆百姓的生死存亡,拜托你了!”

秦北暝颤抖着接过锦盒,乍闻噩耗还并未回过神来。

“沈大哥,这……这太过于耸人听闻,我……”

沈长河突然重咳几声,擦了擦嘴角沁出血迹,艰难开口道:“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是----”

他突然放低声音却无比严厉:“---吾以山河令主身份,命你即刻将此锦盒带回飞云山庄,交给庄主秦南月!”

山河令主?

秦北暝更是彻底惊呆。


就在此时,他突然闻到了一缕的香气。

很多年以后,无数次在北界关城头,看到镶嵌在星空中静静注视着众生的那轮明月,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缕淡雅清甜的香气。

淡如菊,清如露,如漫步江畔,沐浴夜风之宁静,如信步田野,春风化雨之轻柔。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指,仿佛凭空出现,轻轻拂在剑上。

“叮---”

剑势顿时一滞,那位首领如受雷殛,闷哼一声,气血翻滚,向后飞坠数丈。

秦北暝不敢相信这一番竟然会死里逃生,努力的转头想看看是何人出手相救,奈何身上的剧痛传来,动弹不得。

那位首领似乎也惊魂未定,颤声说道:“兰花散手?你……你是谢家的人?”

一个仿佛天籁般女子声音在后面响起:“小女子谢无极,这个人,你不能杀。”

一阵沉默后,他尖声道:“你……你也是秦王的人,这个人勾结胡人,奉秦王令,诛叛逆。”

谢无极淡淡道:“我自然会亲手交给秦王。阁下剑法不俗,内功柔如丝绢,“一翁二客三无常”,想必你是‘三无常’之一的‘夺命无常剑’桂南了?”

眼见被一眼识破,桂南心中暗暗急速盘算,只好双手抱拳行礼,“谢姑娘好眼力,正是在下。既然同为秦王效力,谢姑娘可否将此人交还在下,在下好带回去复命?”

谢无极秀眸微寒,不悦道:“桂先生不信我?”

桂南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这就回去复命!”

说罢,长剑归鞘,转身离去。

秦北暝见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急怒攻心之下,气息翻滚,旧伤复发,竟在此时晕了过去。


黑暗中,无边的剧痛。

他痛苦地挣扎,四周无数道强烈的剑刃飞袭而过,割裂寸寸皮肤。

“啊---”

秦北暝痛苦地大叫一声,从昏迷中惊醒。

睁开双眼时,才发现早已深夜,远处漆黑一片,身边噼里啪啦正燃烧着一团火堆。

他努力地坐起,这才发现右肋的剑伤已被包扎好,精神十分良好。

我还活着,是谁救了我?

他尝试略一用功,经脉里丝丝真气涌动,同时腹间又是一阵绞痛,情不自禁一声痛哼。

“你最好不要动。”

一个淡淡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你身上余毒未清,又被桂南的剑意所影响,活下来已属不易,所以,不要动。”

秦北暝顺着声音的方向,借着火光,依稀看到一个身材柔美的女子坐在对面,紧抱双膝,凝望着夜空。

沉吟片刻,秦北暝缓缓问道:“谢姑娘?你……你为何救我?”

谢无极似乎情绪低落,言语间充满无奈又真诚的意味,喃喃自语,“大概还是,不甘心吧,我不相信,秦王会……会真的勾结胡蛮?”


秦北暝闻言,心神剧震,急忙翻找锦盒,却发现锦盒早已被打开,盒中却空空如也。

沉默半响,他知道谢无极在他昏迷其间,已经看了锦盒中的书信内容。

江湖传闻,谢无极与秦王关系匪浅,甚至更有传闻涉及儿女私情。谢无极是当世名门之后,北域谢家的掌上名珠,不仅姿色绝世无双,武功兵法更是一等一的高手。秦王赵始暄乃是隆庆帝第三子,名正言顺的皇子,自少年时分封北域,与胡人作战,骁勇善战,声名赫赫。

这二人之间,可谓门当户对。

借着昏黄的火光,秦北暝好奇地仔细观察谢无极,但夜色深黯,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轮廓秀美,跳动的火光勾勒出她柔弱纤细的身材,抱膝而坐,螓首微扬,似有无限惆怅之意。

秦北暝默然半晌,苦涩道:“我,我也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只是,谢姑娘竟不知道此事?”


谢无极淡淡道:“不知道,也不敢相信。我看到关内你勾结胡人叛国的通缉令,飞云山庄在武林中地位超然,此事又扑朔迷离匪夷所思,所以动身前来,追查真相。”

秦北暝深吸一口气,仰住内心剧烈变化的情绪,

谢无极缓缓走近秦北暝身边,凝视看他道:“所以,除了这个‘盟约’,我要你细说详情。”

秦北暝沉吟道:“江湖传言,你素与秦王交好,我如何才能信你?”

谢无极娇躯微颤,轻声说道:“胡人,是我们永远的敌人!对吗?”

秦北暝按捺住激动,谢无极只是轻语一声,二人顿生亲切之感。

是啊,胡人,才是汉人真正的死敌!

此时二人极近,秦北暝这才瞧清谢无极的容貌,只见她完美无瑕的绝世花容,火光下秀发轻扬,肌肤如雪,带着一丝丝苍白,气质动人,黛目凄然。

心里不觉暗道一声,果然名不虚传,绝世姿色。

沉吟片刻,叹气道:“是沈长河,他夜入王府,盗取了秦王与胡人勾结,并相约瓜分奉朝丹书的盟约,被秦王府爪牙追杀重创,巧合之下被我相救。”

谢无极讶道:“沈长河?我知道此人,他不是,游历北域的学子吗?”

“不仅仅是!”

秦北暝沉声道:“他更是当代的山河令主!”


谢无极饶是修养再好,听闻也花容大变。疑声道:“山河令主?怎……怎么可能?”

秦北暝闻言,胸中竟莫名生气,冷声道:“既然不信我,又何必要问?”


谢无极黛目微红,已经断定秦王之事定然不假,凄然道:“二公子莫怪,是无极失礼了。”

秦北暝心里微痛,苦笑答道:“没有错的!一个月前,飞云山庄突然接到山河令,号令武林人士驰援北域,兹事体大,我大哥一边暗中召集武武林名宿商议此事,一边遣我北上,调查此事。”

谢无极螓首低垂,极力收敛着情绪,轻声说道:“如此,我们怕是危险了!”

秦北暝脱口而出问:“什么?”

远处,蹄声如雷,震动长夜。

秦北暝间脸色陡变。

谢无极反而安之若素,玉容平静,语气没有一丝涟漪,说道:“这是北域轻骑,早已被秦王收买,此处不可久留,跟我来。”


秦北暝跟在谢无极身后,运功疾奔。

已近破晓,山间寂静一片,远处翠峦隐隐,谢无极施展轻功飘然前行,淡雅的香气缭绕鼻息,优美曼妙的身材在夜色下犹如柳絮轻舞,暗合自然变化之韵律,让人难以挪目,又心驰神往。

秦北暝已近极限,脚下踉跄。

谢无极顿身,看到秦北暝腹部、腿部的暗伤又渗出血迹一片。

秀目中闪过一丝决然,二人斜倚旁边的巨石歇息。

秦北暝剧烈喘气,突然感觉背部一热,随即感觉到谢无极纤细无骨的柔荑抵在后背,源源不断的真气游走全身,修复严重受损的经脉。

秦北暝脸皮通红,剧烈咳嗽:“谢……谢姑娘,不……”

谢无极如泉水清脆悦耳响起:“专心运功,不要说话。”

按捺住心里的涟漪和杂乱的思绪,秦北暝盘坐在地,调动真气配合疗伤。

此时,他才惊讶的感觉到,谢无极的真气竟然时急时缓,完全没有之前的举重若轻,收放自如。

猛然想起他昨天中毒很深,但今天毒性竟已莫名消除!

秦北暝双目微潮,专心运功,脑中一片空白。

一起死在这里,大约,也是不错。


不远处林中,突然惊起一阵飞鸟。

秦北暝与谢无极猛然一惊,二人睁开眼睛,缓缓收功。

双目对视,秦北暝俊脸发红,目光不由自主地绕行,低声开口:“谢……谢故娘,我们逃不了。”

谢无极运功过度,脸色苍白如雪,闻言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并未说话,随后目光投向一旁树林。

树林里突然涌出大批身着不同服饰的武林人士!

“大哥!”

秦北暝看着为首的青衣男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北暝!”

青衣男子正是飞云山庄庄主秦南月,乍然看到多日不见的亲弟弟,急掠而至。

连日来亡命逃亡,秦北暝生死相隔之际,乍逢亲人,情不自禁哽咽在喉,激动之余,秦北暝又昏了过去。

“北暝!”

秦南月一把抱住昏倒在地的秦北暝,迅速察看伤势。

谢无极只好开口道:“二公子连日消耗过度,但无性命之虞,北域谢无极,见过秦庄主。”

“谢无极?谢家?”

一旁赶过来灰衣僧人讶道。

谢无极款款行礼答:“正是小女子,请问大师是?”

灰衣僧人欲言又止,目光投向一旁的秦南月。

秦南月脸色悲伤,沉默半晌,沉声问道:“胡人攻关,镇北老将战死北界关,姑娘,可已知晓否?”

谢无极乍闻噩耗,只感觉头部被木棍狠狠一击,嘶声问道:“当……当真?”

“此事已传遍天下,秦王带兵入京,胡人趁机攻打界牌关,谢老将军战死,谢长生、谢长安均战死城楼。”

“父亲!”

谢无极瞬时只感觉天旋地转。


3.杀胡

大奉嘉佑十三年,是大奉朝建国以来最危机的一年,先是隆庆帝重病缠身,昏迷不醒。随后太子赵始旭莫名暴毙,后经太医院确认是被人毒杀,一时天下震惊!隆庆帝已然不能处理朝政,可能随时龙归大海。因此东宫案虽震动朝野,但在朝中有心之人的推动下,此案风声大,雨点小,一直迟迟不能结案。

朝中人心惶惶,各部官~员六神无主,偏在此时,边关传来急报,东疆北域,胡人戎狄再犯疆土,铁骑弯刀,正欲入侵大奉王朝。于是,边关烽火又起。

有人蠢蠢欲动,有人跃跃欲试,官~员们四处奔走打探消息,定安候云家昌忧心忡忡的表达着他对当局势的担心:“祸起萧蔷,吾恐季孙之忧,不在边关,而在萧蔷之内。”

定安候的担心不无道理,隆庆帝有四子,长子赵始初文武双全,昔年征西番时一举成名,归京后却被多疑的隆庆帝夺去兵权,封为齐王。皇二子赵始成很早就被封为东宫太子。皇三子赵始暄,深暗兵法骁勇善战,少年时被封秦王,封地北域,与谢家镇守北域。皇四子赵始景,是隆庆最宠爱的皇子,一直留守京城,虽门下清客无数,所谋不小。

东宫案发后,夺嫡之争也缓缓拉开帷幕,已成不争的事实。

众皇子之中,最有实力问鼎皇位的是大皇子与秦王,皇四子虽然有所图谋,但苦于无军功,大奉朝以武立国,重武轻文,边关胡人不断袭扰,战争经年不断,因此军权在朝野中的影响力极其重要。


北界关。

秦北暝悠悠醒来。

“哥!”

睁开第一眼,就看到含笑而立的秦南月。

“北螟,你终于醒了。”

秦南月作为飞云山庄的庄主,少年时经历坎坷,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但秦北暝知道,大哥手中的剑有多凛冽,杀过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秦北暝环顾四周,精致的陈设,温馨的房间。

“哥,这是那里?谢……谢姑娘呢?”

秦南月看着秦北暝略为发红的脸,不由哈哈一声长笑,揶揄地笑道:“北暝,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七日,这是界牌关谢公府。谢姑娘嘛……”

秦北暝露出关切焦急的神色。

秦南月和秦北暝自幼一起长大,兄弟二人感情深厚,平日里更是无话不谈,他深知自己这位兄弟表面看似柔弱,心志实则极其坚定。

眼见他对谢无极如此情根深重,作为朝夕相处的兄弟,他岂能看不破?只是内心颇有忧虑。

“胡人攻势如火,谢家小姐正在率众守关。”

秦北暝讶道,“谢公不是……”

秦南月知晓他要问什么,沉痛点了点头,道:“谢无极不亏是将门之后,北域之珠,谢公一门虽然已经壮烈阵亡,但她归来后,依旧忍住悲痛,召集残部,顽强守关!”

秦北暝脸是露出锥心一般实质化的痛苦。

秦南月宽心道:“不用担心,我奉山河令,已率大部分武林人士前来守关,谢姑娘身边现在有几十名身手了得的高手守卫,只怕……”

秦北暝心里一紧,追问道:“只怕什么?”

秦南月缓缓度步,凝望窗外,叹气道:“只怕守不了多久,秦王入关带走了大部分军队,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战斗力不强,而江湖豪杰,毕竟不是军人,胡人的铁骑弯刀,漫天杀来,那能里抵挡得住!”

秦北暝翻身而起,“哥,我要出去看看!”



界牌关修建历时百年,是北拒胡人的重要关隘,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城墙之上遍布箭楼、投石机、小型碉楼等军事设施。城中百姓半军半民,没有打仗时,朝廷也允许了在关内划区市集,与胡人互市经商,颇为繁华。

兄弟二人并辔缓缓而行,秦北暝离开这里也不过一月,只见昔日的宁静已经化为一片萧杀,整个城中弥漫着悲怆苍凉的气息,极度压抑的气氛让兄弟二人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四处可见未完全清洗完成的鲜血痕迹,时不时有百姓和士兵推着粮草和尸首吱吱吱地经过。


秦北暝沉默良久后开口:“哥,秦王的事,你知道了罢?”

“知道了。”秦南月淡淡地说,“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防守胡人。”

“嗯……大皇子,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好像,最近在研究棋艺?”秦南月失声笑道:“殿下生性淡泊,对皇位没什么兴趣……”

突然,苍凉的号角响起,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沿着破损严重的城墙,秦北暝放眼望去,远处,密密麻麻的胡人如潮水般涌来。

城内,号角悠扬,鼓声如雨。

无论是守城的士兵,还是武林人士,在看到城下源源不断的敌人时,脸色渐渐发白。

秦南月喃喃自语:“怕是,防不住……”

“死战!”

秦北暝盯着城下的敌人,目光如电,语气决然。

“我们身后守护的,是大奉朝几十万的百姓。”

“说的好!”

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声后晌起,谢无极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走近,手执长枪,腰悬长剑,一身银甲,英姿飒爽,有种钢铁柔情结合的美感。

“谢家世代镇守北域,守护着这一方百姓……”谢无极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城墙上,“士兵们,胡人如禽兽,犯我疆土,杀我百姓,辱我兄妹,绝不对放其入关!”

“援军几日便到,胡人虽多,却如草芥,袭扰百年却从未踏入关内一步!”

“最终胜利一定属于我们的!”

谢无极一番自信决然激励士气的话,一扫众人心头的压抑,防守的士兵们也有条不紊的各就各位,检查装备。

秦南月走近谢无极,低声问道:“真有援军?”


“咦?敌人的行动有点奇怪?”

谢无极正欲答话,突然发现城下的胡人队列和以往攻城时有些不一样,他们列成长阵,一片安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嗷---”

突然间,所有胡人发声呐喊,巨大的声浪冲破云宵。

一个高大的胡人,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色战马,披着红披风,缓缓从队列的一头走来。

他缓缓走过,胡人士兵们狂喊如雷。

“那是他们的大单于,鬼方!”

谢无极身后一名年迈的老将说道:“他这是在检阅他的士兵,看来此次他们势在必得。”

看着城下长长的胡人士兵队形,估算了下城墙与胡人的距离,秦北暝忽然间,灵光一闪。

“大哥……”秦北暝目光热烈的看向秦南月。

“不行,太危险了!”

秦南月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紧紧盯着城下,快速估算着什么。

谢无极一众人好奇看向二人。

“大哥,我的射日弓,二百丈之内必中!”

“你要刺杀鬼方?”谢无极眼中瞬间冒出热烈的光芒。“有多大把握?鬼方若死,胡人一定不战自溃!”


一个时辰后,胡人大单于的检阅接近尾声,距离城墙也更近了。

便在此时,秦无极长枪一挥,发令攻击。

一时,密集的鼓声如雨点响起,守城的士兵们发出巨大的呐喊。

“杀!”

“杀!”

“杀!”

先是三波箭雨,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射出,界牌关城头所有的投石机同一时间也发出巨石砸出。

可惜,漫天的箭雨在距离敌人几百米的地方落下,没有射中一个敌人。只有零星的几发石头命中,并没有造成多少伤害。

单于停止了检阅,目光投向飞来的箭雨,一动不动,胡人士兵们更是纵声狂笑。

秦北暝已经失去了踪影。


在进攻的霎时,秦北暝借助秦南月深厚的内功相送,从城头的另一角悄然滑出。

兄弟二人的内功,同宗同源,又自幼相习,可刚可柔。

秦北暝宛如一缕淡淡的轻烟,疾奔向前。

“四百丈……”

“三百丈……”

胡人士兵发现了他,惊恐的大喊,匆忙射出一波箭雨,但被秦北暝闪避躲开。

“二百丈!”

秦北暝骤然一停,电光火石间,凝神闭气,弯弓搭箭!

“嗖---”

他发出了一生中,最为辉煌壮丽的一箭。


嘉佑十三年冬,号称武林第一庄飞云山庄的二庄主秦北暝,于界牌关成功刺杀胡人大单于鬼方,胡军溃乱,谢无极趁机摔军杀出,追杀溃逃的胡人三天,斩首数万,残留的胡人逃入阴山之北,此役一举解决了数百年了的边关之患。

一时,天下哗然,举国欢庆!

朝廷还未下旨,民间百姓已纷纷设立香案,祭拜此役中战死的谢家英烈,除了各地百姓们自已搭设的“谢公祠”,无数人也纷纷来北域,自发为谢公披麻吊孝。

一时间,北域路上,行人不绝,哭声惊天动地。

半月后,朝廷下旨,嘉奖将士,谢公封号等等。

然而,令无数人惊讶的是,飞云山庄庄主秦南月,在界牌关以山河令之名,发布对秦王赵始暄的诛杀令,罗列了秦王的三大罪:

勾结胡人,罪一;

私自调兵入京,致使胡人差点成功入侵,罪二;

残害谢家忠良,罪三;

以上三罪,证据确凿。

一时间,秦王赵始暄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山河令发出的第三天,赵始暄就被废了秦王的封号,关押入狱。

他从北域带回来的士兵最先发生哗变,士兵们绝不会追随一个谋害了他们主帅的人。

北界关旁,山坡。

薄薄的夕阳宛如给北界关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纱,田间里的农夫赶着耕牛正在回家,远处山村里袅袅炊烟升起,几个孩子在村口正欢快的玩耍。看着远处百废待兴的城池,秦北暝不由感叹道:“真好,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秦南月笑吟吟道,“二弟,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胡人此次入侵,死了那么多的人,太平岁月如能此一般,长长久久,我宁可不要这功劳!”秦北暝俯身拔下一根青草,鼻尖闻了闻,轻笑道:“大哥,我突然很想念在飞云山庄和你一起读书练剑的日子。”

看着秦北暝俊秀的脸庞,秦南月默然不语,与半年前出庄北上相比,弟弟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

“北暝,看来秦王的事,对你触动很大?”

秦北暝苦笑道:“是啊,他做了那样的事,对谢家太不公平!若不是大哥你事后察觉了谢公尸体上的余毒,谁能想到谢公的冤案!”

秦南月淡淡开口:“九转迷阳散虽然是天下奇毒,但绝不会瞒过我的眼睛。此毒中毒后如同傀儡,不但受人控制,而且七日内必然毙命。此毒的缺点也是如此,人死后也常居体内,很难散去。谢公下葬时,我就察觉到了。”

“而天下会炼制此毒的,只有一人,那便是秦下麾下‘二客’之一的客印!”

“南印北月,此人在江湖上和大哥你齐名并驾,想不到投靠了秦王。”

秦南月缓缓摇头,“客印不是南人,他是西番人。”

西番人?秦北暝脑海中略有疑惑一闪而过,但没有抓住,旋即又问:

“大哥,我没想明白,你说,秦王为什么要毒害谢公?”

“谢公不死,他带不走北域的兵。”

秦北暝恍然。

秦南月突然又一笑,“不要再想这些了,秦王是罪有应得。不过北暝,你好像几日没去看望谢姑娘了?”

秦北暝目光投向远处层层叠叠的北部山峦,黯然道:“她拒绝了朝廷的封赏,独守北界关,她这一生,恐怕半步也不会离开北域了。”

“北域,北域,这一生,我也离不开你了……”

秦南月闻言,长叹一声,久久没有说话。

4.尾声

东疆都抚府,夜。

明起山翻看着近日来朝廷的邸报和各类情报,又想起四皇子密令要调查的事情,惴惴不安。

案上一片方形纸片,正是本次调查的的绝密情报。

“白王,上一代苗王,嘉佑八年,死于齐王西征,遗两子一女,长子况,被齐王诛,次女白婵珠,后嫁东平候子,破城时三子尚在襁褓,下落不明,疑被齐王收为奴。”

“……沈长河形貌,与白王酷似……”

“……盟约疑伪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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