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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云千蔚
  1楼 群杀玩家  5帖  2024/4/2 15:14:53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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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轮西北区:山河令?业火(挂宝万向杀,贴杀 秦昭昭,参评,挖宝S)  发帖心情 Post By:2024/4/22 20:40:52 [只看该作者]

山河令·业火

 

一、神女

“这司月儿,是哪里冒出来的泼妇!”宁贵妃将一只茶碗摔得粉碎。

她面前的太监跪在地上,鼻青脸肿,满脸泪痕,两旁宫女大气也不敢出。

定安侯云家深得隆庆帝宠幸,本代侯爷云家昌的妹妹云明芳得以入宫为妃,亦颇得隆庆帝喜爱,宁贵妃则向来与她不和。

谁知数年之后,云家昌的侄女云秀英竟成了太子妃,看起来只要太子荣登大宝,这个皇后的位置是板上钉钉了。这下子后宫人人心中盘算,都以为云家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不免纷纷巴结。

宁贵妃心中惴惴,一时收敛了许多。

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隆庆帝和太子双双中毒,隆庆帝昏迷不醒,眼看是无力回天,太子更是当场暴毙,宁贵妃既惊且惧,但又不免窃喜。

随后大皇子和四皇子入宫,一面看顾皇帝,一面联合御马监、太医院、黑鹰卫及各有司共同查检宫中,寻找毒药来源,宁贵妃与四皇子打了招呼,便命贴身太监带了人往云妃住所去了。

本打算借着清查为名打砸欺辱她一番,却不料云妃手下有个进宫不久的小宫女,叫做司月儿的,居然天生神力,一帮太监被一个小姑娘抄起一根棍子打得抱头鼠窜,反而大大折损颜面。

宁贵妃怒气勃发之余却也有几分不信。

什么样的女人,这么猛?

别说她不信,云妃哪怕亲眼看着,也觉得离谱。

云家将门世家,什么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悍妇她也不是没见过,但是比司月儿这身形娇小容貌秀丽的小丫头力气大的,一个也没有。

她亲眼看着司月儿掰折了园子里一颗碗口粗的树,抡起一个大圈三五个太监就飞了出去。

难怪当初云家送这丫头进宫的时候,特意交待她注意自己的安危。

 

此刻云妃居所外面一片狼藉,不过倒是不难收拾,几个宫女太监将翻到的物件摆正,地面重新铺平,洒扫干净。

司月儿给云妃倒了杯茶。

“月儿你也坐吧。”

“娘娘……”

云妃叹了口气。

“说什么娘娘,陛下这样子……过几日宫里头要是换了人,我怕是还不如你。”

说到这云妃忽然灵光一闪,眼睛眨了眨,忽然想到,这丫头模样倒是挺标致的,若能讨得新皇欢心,总不能忘了自己这个提携的。

只不过……

她想起司月儿倒拔垂杨柳,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的情景,又有些发愁,不知道新皇帝会不会喜欢这款。

“娘娘?”司月儿见她走神,轻轻喊了一声。

“哦,月儿啊……你这身本领,是家里传的吗?”

她还是决定先摸摸底。

司月儿摇摇头,神色有些黯然:“不是的,我爹娘就是普通人,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不在了……”

如果爹娘也有这样的本事,应该就不会死了吧。

云妃也跟着感叹:“也是个可怜的,不过你既来了云家,云家便是你家,你既认了家昌为父,我便是你姑姑。我一个人在这宫里,孤苦伶仃,有个侄女作伴,倒也稍稍安慰些。”

随即她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月儿这身力气却是从何而来?”

司月儿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爹娘没了之后,我和小弟相依为命,那时候我被欺负了,还要他去和人拼命救我。”

“后来遇到了灾荒,又闹土匪,兵荒马乱的,我俩就逃到了山里。”

“可山里也没什么吃的,我们又不是猎户,也不会捕猎,只能找些野果,也分不出来有没有毒。”

“但是人饿极了,哪还管什么有没有毒,我就说,有了果子我先吃一口,如果没有中毒,他再吃。可他不肯,他一定要先吃。”

司月儿眼圈已经红了。

“后来我俩抱在一起哭了半天,最后决定只要摘到果子就一人一半,要死就一起死吧。毕竟不管是谁,若是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死在面前,自己一个人又怎么活下去呢?”

云妃也听的心里难受,忙问道:“那你小弟呢?”

“走散了。”

司月儿用袖子擦了眼睛:“后来听说山外面安 定一些了,我们就跑出来,想着找个地方做些活计谋生,可谁知道刚从山里出来不久,就遇到一伙马匪,把我抓了去。”

云妃听的惊心动魄,不由得“啊”了一声。

司月儿强笑了一下:“我被他们抓到山上,关了起来。到了晚上,有个马匪闯了进来,想欺负我。我很害怕,拼命挣扎。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爆发了很强的力量……”

司月儿又想起那个晚上,她在挣扎中一脚踢在马匪肚子上,那个人整个腰都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她捡起一块石头丢向赶来的马匪头子,把他胸口砸了一个大窟窿。

所有人看她都像看见了一个鬼,当场四散而逃。

她拿了很多银子也逃离了那里,可是回去之后再也找不到小弟了。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激发这种能力,是不是就不会和小弟失散了……

后来她拿了马匪的银子,一路走一路打探,不知不觉到了府城,她盘下了一间店铺自己当老板,暗暗寻访小弟的下落。

但是因为她本就不太懂经营之道,再加上到处寻亲无心经营,很快就赔光了本钱又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拳头够硬,差点就要被人给卖了。

她和债主的纠葛引来了几百人看热闹。

最后还是路过的大侠云千啸出面调停,这才发现了账目问题,下套的债主和吃里扒外的掌柜看着怒气勃发的司月儿,一溜烟跑进府衙当场自首,连连磕头跪求重判,总之就是求老爷多关些时日,最好是等小姑奶奶气消了再出来。

云千啸的另一个身份是京城定安侯府七公子,瞧着司月儿这人,觉得有趣,于是写了封信,请她帮忙送去定安侯府,信里却和家里说了司月儿的情况,于是司月儿到了侯府就被留下来了,每日里好吃好喝伺候着,侯爷云家昌甚至亲自出面认了义女。

后来察觉宫里情形不对,便提前安排司月儿进宫,保护云妃。

云妃听完这一段往事,内心也是起伏不定。她拍了拍司月儿的手,以示安慰,心里却有些发愁。

老大和老四,都不像是好这口的啊……本来在这深宫之中,皇帝就是天,一众妃嫔见了皇帝想的无非是小意讨好,纵然有什么委屈,也只是深埋心中,面上少不得曲意逢迎。

可若是这丫头,脾气上来给皇上一个大比兜,这皇宫岂不是又要换主子了?

头疼。

 

二、护法

尚阳趴在高坡上,远远看着一队人马走远。

“动手不?”他身旁一个瘦小子低声问着,眼中满是崇敬和兴奋。

不能不崇敬,阳哥实在太厉害了,自从阳哥加入,兄弟们几乎顿顿饱,日子过的快赶上财主了。

尚阳摇了摇头,反而一个翻身躺了下来。

“不急,人走的越远越好。”

走的是两河名侠祁长有,说是什么胡子蛮子在打边关,有人发了个什么山河令的,让这些大侠赶去帮忙。

去吧,都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尚阳默念着。

入夜,一行人穿黑衣,骑黑马,直扑县衙。

张县令在睡梦中被人从床上揪下来,捆成个粽子直接绑走,一行人快马来到粮仓附近,一声唿哨,暗中人得了信号,当即推出一辆辆大车来。

火把闪烁中尚阳快步走到粮库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踹过去,两人高,半尺厚的大门轰然倒塌,震得烟尘四起。

众人皆是暗暗咽了口唾沫。

难怪教主说阳哥是圣教护法天神下凡,这真特么不是人的力气。

众人欢欣鼓舞,发一声喊,冲进粮仓开始往外搬。

县中差役发现有贼人劫粮,大惊失色之下一面报告张县令,一面四处求援。然而张县令不知所踪,县里住的以祁长有为首的几位名侠又组团赴北疆去了。一时间如无头苍蝇般乱作一团。

尚阳把张县令关在一间破房子里,带了人拉着粮车扬长而去。

回到寨子里,尚阳让人把粮食拿出一部分,按照各家名单分发下去,剩下的送到隐秘之所藏匿起来,自己却直奔教主的居所。

教主正对着明神像祷告,尚阳待教主祷告完毕,这才上前。

“粮已到了。”

教主点点头,喜道:“甚好,入冬之后此地百姓若有缺粮的,便可接济一二。尚护法不愧是我教栋梁,护法真神。”

尚阳摇摇头:“我不是什么护法神,就是个凡人。”

教主失笑:“哪个凡人如你这般,一拳一头野猪?”

随后教主又道:“明神降世,世间人物自有其命运仪轨。”

“明神不会现身和你说,‘你应当去河东’。只因人心不可测。”

“君王之命,臣子未必遵行;父母之命,子女也未必遵行;明神之命,信徒难道便不会有二心?所以明神不会说。”

“明神觉得你应当去河东,而你确实去了河东,这便够了。”

教主走到堂后,那里挂着一张大奉天下的地图。教主看着地图,指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画了个小圈:“明神认为此地子民命不当终,便由你我现身筹粮,以济其命,如此而已。”

尚阳并未被说服,神情反而有些冷:“我自幼失父母,阿姐又被贼人掳走,明神何在?我历经数次灾荒,见无数饿殍遍地白骨,明神何在?”

“难道明神之力也只能济得这几百户?”

教主并未动怒,只是笑道:“若明神愿兼济天下,拯救万民,你能做到吗?”

尚阳怔了怔,教主失笑道:“你做不到,也没有人能单凭自己做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明神虽巧,可还得如你我这样的米够多才行。”

尚阳想了想,又道:“想吃饱饭的可不止我一个,外面那么多兄弟,难道不都是你说的‘米’?我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处都是,‘米’不会缺的。”

教主微笑:“光有米还不够,还得有火。”

“火?”

教主点点头:“之前听你说过,你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之家?”

“那若是你不曾沦落,如今仍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少爷,可还愿意肯跟我一起做这大事?”

尚阳顿时犹豫。

“你看,这便是火……若没有这把火,你这生米,如何会变成熟饭。”

尚阳被教主说的头昏脑胀,一会儿觉得自己怕不是真的是什么护法神降世,一会儿又觉得太过无稽之谈,再加上忙碌了一晚,本也累了,昏昏沉沉走进自己房间,扑通一下趴在床上。

这一下趴的猛了,胸口被一个硬物硌得生疼,于是翻身仰面躺着,把那硬物掏了出来,却是一枚穿在绳子上的果核。

尚阳握着果核,陷入回忆。

那是他和姐姐一起逃进山里的时候,他们饿急眼了,找了一堆果子准备吃。

可是两个人谁也没办法分辨哪个果子是有毒的,哪个是无毒的。

最终两人决定一人一半,要死一起死。

幸好老天眷顾,果子都没有毒,两个人成功挺过了那段时间。

其中有一枚果子特别漂亮且美味,他将留下的果核收了起来,时时把玩,与姐姐失散后,这便是他唯一的纪念了。

尚阳叹了口气,他知道姐姐没有死。

他沿着马匪离开的方向,找了很久,走了很多冤枉路,最终还是找到了马匪的巢xue,他不怕死,他一定要见到姐姐一面。

可是马匪不见了。

他在山寨找了很久,没有发现任何和姐姐有关的线索,反而发现了惨死的马匪头子尸体,和财物被席卷一空后留下的空箱柜,甚至还有一些仓促间来不及带走的金银首饰。

所以他觉得,一定是有路过的大侠杀死了马匪,解救了姐姐。

可是人海茫茫,他到哪里去找呢?灾荒年月,流民遍野,人口迁徙以千里计,实在是如大海捞针。

 

此时还有一个愁人,就是县令张大老爷。

粮食被贼人劫了,这可是重罪,若是上报朝廷,自己作为主官这个锅是甩不掉的。一来必然重责,二来就算从轻发落也起码得有个“戴罪立功”的处置,少不得要自己去剿匪。

他想了想那匪首一脚踹翻大门的身姿,那特么是人?没看祁大侠回来之后听说这事都一脸“你怕不是在逗我”的表情。算了算了。

思来想去,他最后做了一个决定。

“点火。”

粮仓冲天的火光照的张县令和心腹的脸色阴晴不定。

过失之责终究是好搪塞一些,找个人顶了罪,再上下打点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三、灵药

四皇子听说司月儿这事之后,第一反应是不信,但是亲眼见过之后,第二反应是有意思。

漂亮小姑娘他见多了,但是这种还是第一次见,好想拥有一个。

所以虽然四皇子和宁贵妃向来走得近,甚至可以说是自从皇后病逝之后他几乎是拿宁贵妃当亲姨看了,却也并未听从宁贵妃的,对云妃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

反而时不时跑到云妃宫里闲坐,和司月儿套近乎。

云妃乐见其成,也不拦着,宁贵妃却气得头顶冒烟,万万没想到,这小泼妇还是个狐媚子?

只是气归气,却也没辙。

皇帝还有一口气,大位未定,四皇子只说自己少不得拉拢朝臣,云家定安侯势力他也不能不给面子。

呸,谁不知道云家和老大走得近,你还真能挖过墙角不成。

但她忧虑的是,如今她对四皇子有用,所以两人尚算联盟,若是有朝一日四皇子真个登基,自己再无用处,偏又拿着他的把柄,万一新皇帝一狠心,来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可咋整。

想来想去又气又急,神情恍惚茶饭不思,最后竟然病倒了。

不料这一病,却让她想出了个主意。

 

四皇子听说宁贵妃病了,倒也颇为上心,急召自己最信任的太医朱毅为宁贵妃诊治。

朱毅诊治之后却是满脸愁容。

四皇子急道:“如何?”

朱毅摇摇头:“娘娘先天体弱,于宫中久居,阴气入体更甚,再加上劳心久疲,气虚神散,实在不堪。”

随后他话锋一转:“此病要治不难,却有一味药难得。”

“何药?”

“百年赤炎果的果核一枚。此果乃是散阴补阳之物,最宜神体阴虚之症,尤其果核更是一点极阳之气所在。只是此果本是产在番邦,非我大奉之物,早些年倒也有商人移植了一些,可惜成活最久也不过十年,结出的果子更是生涩,全不堪用。”

四皇子沉吟片刻:“此事我来办,若无此物便罢,但凡是寻得,无非多些银子罢了。”

朱毅趁机又道:“殿下,如今之际,事务繁多,需药的地方也不少,只是太医院药材支取起来终是不便,一来手续繁杂,二来好药亦有别家觊觎,三来支取皆需登记。我想着,不如划一些土地适宜的地方,专供药材种植,咱们自己屯积一些,还是方便。”

四皇子点点头:“倒也有理,回头我和户部打个招呼,你去办便是。”朱毅大喜,连忙拜谢。

四皇子走后,宁贵妃挣扎着起身:“朱太医,你这方子可出不得岔子。”

朱毅冷笑道:“老夫当年在江湖上号称‘药阎王’,若论治病救人,在这太医院不过是混口饭吃,若说是用毒……”

他看了一眼皇帝寝宫,没有再说话。

宁贵妃想到皇帝和太子的下场,心下大定,但是和这人离得太近又不免害怕,于是又勉强奉承了几句,把人送走了,这才安心。

 

另一边四皇子和司月儿相处的倒是不错,他长相不差,也没什么架子,言谈亦颇有趣,很得司月儿好感,只是司月儿谨记自己职责,断不肯离开云妃,四皇子倒也不急,只时不时溜达过去聊聊天,或是派人送些礼物。

这一日闲谈,四皇子忽然说道:“前日听说月儿姑娘不是自幼由侯府养大的?说句不怕得罪的话,我平日往来公侯府第,倒也见过一些乡野出身的丫头,可惜无论怎么教导,终是有些自幼的小家子气在身上。可我见月儿姑娘这行止谈吐,便是许多富家小姐也比不得,倒像是个大家出身的。”

司月儿犹豫了一下,有些事本来不欲对人提,但是此时说不定也是个机会,况且这几日与四皇子相处,这人倒像是个好的。

于是便开口道:“我爹是侍郎李玄。”

四皇子闻言心中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沉思半晌,仿佛刚刚想起,笑道:“原来是李侍郎,当年却也曾有一面之缘,只是李侍郎故去的早,彼时我尚年幼,故此倒无深交。只是朝中皆以为李侍郎故后,子嗣被老家人接走了。”

他老气横秋地感叹道:“朝堂便是如此,人走茶凉,更别提李侍郎似乎是获罪的。旁人自然更加……唉……”

司月儿想了想,既然已经说了,倒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不妨说开。

于是起身低头行了一礼:“家父获罪,实属无辜,不知殿下是否帮忙查明真相……月儿必尽力报答。”

四皇子微微一笑:“此事不难,只不过第一,你不要对别人说起你的身份,免得相关人物警觉,毁灭证物;第二……”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摸着司月儿的脸:“你说的报答,可不许食言……”

 

四、乱民

张县令头上冒火,心情大大不美。

上次粮仓被劫,他放一把火试图遮掩,虽然贼匪劫粮的事是盖住了,但是上面也不是傻的,火龙烧仓的事又不是第一次见,当即怀疑他私自贪墨,掩盖亏空,派人来查他。

不过这一着到不出他意料之外,毕竟他真有亏空,所以早有准备,当即找乡绅富户借了些粮食填上了。本想着来年粮收了之后向上再报个灾求免赋税,对下再多刮些地皮,一进一出便能到手新粮还了欠债。

却不想上头来了大人,说要把粮食都铲了种药。

张县令听了就傻了,那我欠的粮食咋办?

然而上命难违,张县令只得照办,但是后来一想,药材远比粮食值钱,若是如粮食般上下欺瞒,克扣一些,换成银子那可不是小数。回头和那些乡绅商量一下,折成银子还了粮食债算了,搞不好还能剩下不少。

想着想着,竟然又开心起来。

然而还没开心一会儿,县里就又出事了,竟然有乡民聚众冲击县衙。理由很简单,不让种粮食,吃什么?

别说收药给钱,官府的鸟样谁还不知道,给那仨瓜俩枣就算平日里也不知道能买几包粮,如今本地不产粮了,总不能吃个粮跑百十里路往回背,那卖粮的还不坐地起价?

张县令大怒,当即命人弹压乱民,打伤抓捕多人,一时间怨声载道。

 

尚阳听说种药的事后便来找教主商议,却见教主正在安排,准备出远门。待交待完毕,教众各去执行,教主这才招呼尚阳坐下,问他所来何事。

尚阳将粮田种药的事说了。

教主叹道:“你可知我欲往何处?”

不待尚阳回答,教主道:“北胡入侵北界关,朝廷提调大军驻扎关内,江湖上也发了山河令调武林名侠前往赴援,如此多人,粮食自然紧缺。”

“朝廷将关内三省的粮草尽数调集,押赴边关,但三省本就受灾乏粮,这下更是粮价飞涨,不少人因此走投无路。因此三省教坛连发急讯求援,我不得不前往坐镇。”

尚阳默然:“抵御北胡亦是正事,只希望能尽量协调一二……”

教主冷哼道:“北胡人是朝廷请来的。”

尚阳愕然。

“秦王驻扎北界关,京师争斗,不想他参与罢了。”

尚阳的拳头已然紧握。

教主拍了拍他:“你智勇兼备,足当大任,只是火候未到。我此次北行,此地教务便交付与你了。”

尚阳看着教主远去,心中纠结,带了两个人快马加鞭去了省城。

不管如何,先探探消息再说吧,万一粮田种药的事只是姓张的县令自作主张呢?若如此,倒可以想想别的法子。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到省城找掮客买了消息,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很快掮客就联系到布政使衙门的人出来给了准信,确有此事。

尚阳满心惆怅,摸了摸胸口,往当铺走去。

他怀里放着几件金银首饰,是当初在马匪营地捡的,此时正是用钱之时,不如及早脱手,不然留着也不当吃不当穿。

到了当铺,老朝奉见了他那些金银,心知来路不正,开口便将价格压得极低,尚阳心中失望,本待拿了东西便换一家瞧瞧,却不想老朝奉无意间瞥见他胸口挂的果核,神色微微一惊,开口道:“客人,你胸口之物可否给小老儿看一看?”

尚阳失笑:“一个果核而已,我又不打算当,你看它作甚。”

说罢转身欲走。

老朝奉叫道:“你让我看一看,方才那些物件,我加一倍价收。”

尚阳心中怀疑,但想看一看也无妨,便走近柜台,却也没取下来。

老朝奉近他胸前,拿起果核反复查看,手都要抖了。

本来做他这行当,遇到不识货的,自然是要大大贬损物件,低价收购,但眼前这人过于不识货,若说这果核平平无奇,想来断不肯出让。若高价收购,却不能太过贬损。

想了想,老朝奉开口道:“我也不瞒你,此物是一味名贵药材,名为赤龙子,看客人这枚的大小纹路,当有百年。我愿出银十万两收购,不知客人可肯割爱?”

尚阳当时就惊住了,这玩意值十万两?

当下不由得心动,若有这十万两,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只是他毕竟久历风波,心思沉稳,当即不动声色,与那老朝奉谈价。

老朝奉虽是此道行家,但无奈有求于人,又先暴露了意图,很是不利,因此一番讨价还价,又被尚阳加了3万两上去。

两下成交,尚阳拿出果核,此物随他已久,今日一朝离身,竟然有几分亲人分离的伤感。但想到此物终究不过是儿时随心留下的一个无用之物,今日拿来换了钱,一则救人无数,二则自己再努力几年,有钱财有功业有人脉,要找姐姐岂不是更容易许多?

于是便欢欢喜喜拿了钱带人回去了。

 

然而回到县里,他一腔欢喜便全然消散。

原来正在他去省城的时候,张县令弹压乡民,原本乡民倒是畏惧官府的,但是想起无粮终究难得活命,还是鼓起勇气再去县衙陈述。

结果双方冲突愈来愈烈,最后终于闹出了人命。

乡民含恨,冲击更甚,张县令更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调官军前来镇压乱党,杀伤数十人,同时又抓了许多人。

县衙的内线传来消息,此时张县令为了给上司交待,务必要给被抓的人扣上个罪名,于是一意拷打,却不想其中有几个教众,受刑不过,将教派的事说了出来。

张县令大喜,便要顺藤摸瓜,立一大功,一边上报朝廷,一边派出捕快衙役四下缉访,誓要破此大案。

因此内线急报,并劝尚阳带教中主要人员离县暂避,尚阳无奈,只得带人远走,哪知走到半路,前方又传来线报,张县令上报之后,朝廷很是重视,府州接报,一边上报朝堂,一边通传各县,命协助盘查。

尚阳接报,略一思忖,冷笑道:“无妨,此县主官是无能之辈。此县如今情形尚稳。若是闹出乱子来得要他收拾,抓了人却是张县令的功劳。他虽然接令,必不肯尽力,但去无妨。

而且我正好新得了些银子,去采买些物资。

一边瘦小子问道:“阳哥,要买粮吗?可是听说这附近的县都改了药田了。”

“买粮?”尚阳冷笑一声,脸上露出狠厉之色:“咱们买铁!”

 

五、毒心

这几日宫内倒是颇为和谐。

自从四皇子和司月儿走近,宁贵妃无可奈何之下似乎倒也想通了,非但不再阻止,反而时不时前往云妃居所问候探望,开口含笑,温言细语,竟是一幅要修复关系的架势。

云妃和司月儿将信将疑,虽然是不太放心,但四皇子居中调和,总不能驳了这位大佬的面子,于是表面上双方倒似是前尘旧事一笔勾销了。

这一日宁贵妃生辰,但皇帝病重之时终究不好在宫中大操大办,于是便邀了四皇子、云妃、司月儿来吃个便饭。

酒桌之上几人谈笑风生,饭罢各自散去歇息,四皇子却是邀请司月儿去花园逛逛,云妃见了,会心一笑,独自回寝宫去了。

宁贵妃待众人走了,脸上的微笑早已收尽,只剩下刻骨冰寒。

朱毅在外悠悠然走了进来,笑道:“娘娘,急了?”

宁贵妃冷着脸:“希望你这药好使。”

朱毅嗤笑一声:“囚龙散这可是我费力了好大代价从东蛮掏来的秘本中的方子,原是东蛮对付桀骜不驯的勇士的,任你什么神功盖世,中了也是凡人一个。但若是一般人吃了,却和糖豆无异。”

他看了看天:“还有半个时辰便起效了。”

宁贵妃疑惑道:“怎么这么久?”

朱毅笑道:“若非难以对付之辈,怎会用这药?若是吃下去便发作,药劲未起之际逼得人当场翻脸,岂不是自寻苦头。”

宁贵妃道:“不成,我得带人去看看。”说罢便要招呼人出门。

朱毅却挡在她面前,伸出手指挑起她下颌。

“不急,时间尚早。不过我答应的事做到了,娘娘答应的呢?”

“你……唔……”

 

花园里,四皇子和司月儿却不向云妃想的那样柔情蜜意,反而有些剑拔弩张。

司月儿满脸泪痕,一脸怀疑之色。

四皇子似乎颇为无奈:“我知道,我身份尴尬,说这个似乎有挑拨的嫌疑……可是,我总不能瞒着你。”

“诬告害死你父亲的,确实是定安侯云家昌,当日的奏章我已寻得,参与过那次朝会的老臣我也访得,人证物证俱在。”

四皇子苦笑:“自然,以我权势,伪造物证,拉拢人证,确是不难,只不过,若你如此想,天下便无人无物可以为证。”

他叹了口气:“你不信,便不信吧,当我没说过便是,你和云家有恩义,我也对云家另眼相看便是,绝不教你为难……”

司月儿冷冷地道:“我去问云妃。”

四皇子摇摇头:“你就这么去问?谁会认。”

他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幅画:“令尊丹青之术为一绝,朝中求墨宝着甚众,你拿这个回去只说是我送你的,以此起个由头,不难套出话来。”

司月儿揭过,对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四皇子不喜不怒,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良久之后微微一笑,便出宫回府去了。

 

司月儿回到云妃寝宫,将画挂了出来,云妃果然惊奇道:“这是……当年侍郎李玄的画,殿下送你的?”

司月儿心中忐忑,但和云妃谈了几句之后,终究暗暗鼓起勇气,装作无意开口问道:“不知这李大人,如今在何处为官?”

云妃不疑有他,笑道:“早就死了。”

顺便又说了个笑话:“字画这东西啊,活人的可不如死人的值钱。若是李侍郎活着,殿下送你这个只能算抠门儿,可他这么一死,你倒是赚大啦。”

司月儿火往上涌,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强忍怒气笑道:“听姑姑意思,对这李大人殊无敬意?不知道这人因何而死的。”

云妃哼了一声:“这人啊,倒是和我云家有点关系……哦对了!”

她双手一拍,笑道:“那年河东省遇到了点旱灾,很多乱民趁机闹事,不肯交粮,我哥正在边界领兵,军队吃的都快不够啦。他堂堂户部侍郎,没能耐收足粮饷也就罢了,还帮着乱民说话,无非是要借着旱灾的事想给自己文过饰非。水旱灾哪年没有,怎么就他特殊?”

“我哥哥回朝,当即参了他一本,正好乱民里抓了几个什么教的,也算在他头上了,宫里还有个姓陈的公公和他交好,于是结交近侍勾连剿匪几条罪一列,皇上就把他剁了……”

她正说的兴高采烈,却见司月儿脸色煞白满头大汗,不禁惊道:“月儿,你怎么了?”

司月儿还未答话,却听窗外宁贵妃笑道:“被妹妹吓到了呗。人家李侍郎的闺女可经不起你这么吓。”

说话间宁贵妃带了一群人走了进来。

云妃却是真被吓到了,指着司月儿颤声道:“你……是李玄的……他家人不是死完了吗?”

司月儿刚想答话,只觉得心口又是一阵剧痛,不由得半跪在地上。

宁贵妃冷笑道:“妹妹,亏你还以诚心待人,这等包藏祸心的奴才留在身边,岂不是迟早害了你?姐姐今日便帮你除了这个祸害。”

她手一指司月儿:“给我打杀了这个贱人!”

旁边当即有几个太监拎着棍子冲了过去,其中当日来云妃处打砸被司月儿教训的太监更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一棍子便砸在司月儿背上。

司月儿全无反应,她此刻稍稍一动便全身都剧痛难忍,相比之下这一棍子不但不痛,反倒使原本痛楚轻了不少。

其他太监原本畏惧司月儿神力,此刻见她无力还手,大喜过望,当即围了上去,一阵棍子雨点般砸下去。

这一顿砸,司月儿原本的痛楚竟缓了许多,她站直身体,眼中满是怒火,盯着宁贵妃道:“你下的毒?”

宁贵妃只觉大局已定,狞笑道:“囚龙散之毒,光是一味赤龙子就花了我二十万两,这二十万两就算买一位皇子的命都够了,司月儿,你虽然生来贱,但死的可不便宜呢。”

随后她看着因为司月儿站直而被吓退的太监,厉喝道:“还不动手?”几个太监相视一眼,扑了过去。

司月儿怒极,血气上涌之下,全身热如焦炭,竟然压住了痛楚,当即双手各抓住一个太监,手一合,两人脑袋对撞,俱是七窍出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随后她大叫一声,朝宁贵妃扑了过去,将她扑倒在地。

宁贵妃大骇,急忙挣扎,但司月儿本就力大,此刻身上痛楚,十指更是紧握,如十把匕首刺入宁贵妃身体,更是握得她骨骼断裂,一时间连连惨叫,凄厉得如同九幽厉鬼。

云妃哪见过这场面,瑟瑟发抖带着自家下人躲出了寝宫,并立刻派人去找四皇子。

宁贵妃的下人却不敢舍了主子自己跑,只得咬牙上前想将司月儿拉开,司月儿回头一口咬住一个太监,咔的一声咬断了他的手指,痛得大叫。

旁边有一个宫女灵机一动,叫道,拿灯来,咱们烧她。

这想法原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任是什么高手,被火烫了本能便会缩手躲开。但司月儿中毒已深,又强行用力,此刻关节僵硬,便是想缩手也做不到了,被油灯一烫,当即抱着宁贵妃跳了起来,将几盏油灯都撞翻了,随后灯油飞溅到处都是,二人滚着将殿中纱幔扯得乱飘,遇到灯油明火片刻间便烧了起来。

众人大骇,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得纷纷逃出殿外,眼看着大火越烧越旺。

 

 

四皇子回府之后也不急着休息,与幕僚摆酒闲话。

云妃手下太监赶到的时候,幕僚尚在吹捧:“这一次实在是天助殿下,却不想那李玄虽死,却留了个女儿。如今翻出陈年旧事来,正可为此事翻案,一则敲打云老头,借此牵扯大皇子;二则殿下为李玄正名,可收司月儿之心,同时拿捏住云妃,在云家埋下一个钉子。诚可谓一石数鸟,若是云家识时务……”

正说着,太监急闯进来,叫道:“殿下,不好了,云妃娘娘宫里……出事了!”

四皇子乘车急行,路上听太监说了经过,只觉得怒气要把天灵盖顶飞起来,恨不得将宁贵妃一刀两断。待到了云妃寝殿,见到冲天大火,得知宁贵妃合司月儿都在里面,更是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幕僚反应极快,厉喝道:“云妃,你为何要谋害宁贵妃?”

云妃大惊,花容失色。

 

《奉书》:

乙亥年八月

二日,云妃邀宁贵妃,与侍女谋之,争斗中落火烛,焚宫殿一座。

三日,四皇子请云妃移居长春宫,并遣人绝其内外。

四日,定安侯云家昌上书请罪,三司六部共议其罪,革其军职,闲住。

十日,隆庆帝崩,群臣共举四皇子继位。

……

乙亥年十月十五日,云妃病故于长春宫。

尾声:焚天

尚阳在夜色中站在山坡之上,看着来往的教众搬运兵器铠甲,一言不发。

瘦小子有些紧张,轻轻喊了声:“阳哥。”

尚阳转头,对着他温和一笑:“怎么?”

瘦小子欲言又止,还是展颜一笑:“没事,阳哥是护法神,跟着阳哥,一定没错的。”

尚阳拍了拍他肩膀:“好,你去跟着苏老四,把那一大桶红色染料送过去。”

“诶,好嘞。”瘦小子不明所以,却也答应着便跑了过去。

次日天明,到河边打水的人全部呆住了,平日清亮浅碧的河流,竟然变得一片通红,在朝阳的照耀下,水波反映出起伏的金红色光芒,仿佛整条河成为一道熊熊燃烧的烈火。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河边,看着这奇景。

人群中,终于有人高喊了一声:“江河红,大奉终!”

众人恍若梦醒,交头接耳,但那口号仿佛传染一般在人群中往复回荡,直到最后汇成了一个巨大的声音。

“江河红,大奉终!”

 

《后奉书》:

乙亥年八月

十日,教主陆天明举兵起事,自号明威天王。教中头目亦于各地纠合教众,纷纷遥相呼应,其数不下百万,连州跨郡,不可胜数。

帝方登基,急复定安侯云家昌军职,统兵三十万进剿,被围。

乙亥年十月

五日,援兵不至,兼粮不敷,军心大乱,云家昌引兵十余万溃围走,趋河东。

十日,尚阳兵伏半渡以击之,云家昌落水死,军尽没,天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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