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论坛【 笑傲江山 】[ 一剑光寒 ] → [33-1-5]第一轮东北区:风雨京华(贴杀沈长河,参评)

  共有248人关注过本帖树形打印复制链接

主题:[33-1-5]第一轮东北区:风雨京华(贴杀沈长河,参评)

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令]秦北暝
  1楼 群杀玩家  5帖  2024/4/2 15:14:53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今日帖数:今日0 帖 点击参与风云风云33-1 届
第一轮东北区:风雨京华(贴杀沈长河,参评)  发帖心情 Post By:2024/4/12 20:41:44 [只看该作者]


 风雨京华

 

楔子

夜,北界关。

戍卫井然有序,城里早已宵禁,连打更人也换成了老兵,将灯笼cha在窝棚旁边,怀里抱着梆子。

寒光过后,老兵倒在地上,梆子落下,被一只手接住,籍着灯笼的光,那人也是一身老兵的装扮。

 

太子被刺,这是个让朝野皆惊、四疆草木皆兵的大事,而至今连刺客是哪方势力都不清楚,大奉这个庞然大物,此刻的脸面全部丢掉了,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平日热闹的皇城,如今素槁一片。

尤其南城的客馆,周边全部被清空,戍卫换了各式装扮,或明或暗盯着进出的人。馆的几处门也早就被围起来,进出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甚至夜香车也被搅上几下。北域和东疆大大小小的皇子躲在客馆里,平日只能吃点青菜豆腐之类的菜,眼看着后院那些自家乡带来的刀羊等活蹦乱跳,忍不住直吞口水,同时忍不住骂着那冷箭的主人。

“脑子正常的人都应该知道,太子被刺谁是主使”客馆靠北一角的屋子里,几人吃着桌上的奶糕谈论着。

“如今这事不是我们能议论的,只希望邬石竹他们别冲动……”桌边一个虬髯汉子将吃了一半的奶糕扔在桌上,灌了口茶,有些不满继续道:“肉也不能吃……酒也不让喝……”。

旁边先前说话的汉子将腰里的白布解下,摇头:“嘿……兀善治,你可别说,指望邬石竹他们不添乱,只怕比他送降书过来还难!”

“雷家小子,平日里你点子最多,现在哑了?”兀善治指着靠在门边端着茶杯的人有些恼。

“我在想,邬石竹他们要从哪走?奇狼隘还是五原?”雷誉喝着茶道。

兀善治皱眉:“奇狼隘那边山高林密,怕是五原那边更容易走吧?不过……邬石竹那个狼崽子经常出其不意,说不定他们想着奇狼隘地势凶险,他偏就要兵行险招!”突然,他提鼻子嗅了嗅,指着雷誉瞪着眼:“你……给我一口!”

雷誉几个闪身已经坐在兀善治的椅子上,一饮而尽,将茶杯甩过去,擦着兀善治的耳朵砸在门框上,屋子里顿时一阵嘈杂。几乎是骂娘声响起的同一时间,屋外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戍卫队长手里拎着刀,寒着脸怒道:“再敢出声,一律以刺客论处!”

兀善治几人摊手,唯唯诺诺道:“不敢不敢……”

门被重重地关上,兀善治回头,椅子上已经空空荡荡,不见了雷誉。

 

宫外,赵始初跪在石阶上,任寒风和雨滴落在身上。水珠顺着光洁的额头落在眼里,他的眼里充满苦涩,但与心底的悲怆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

几年前战场上敌人的鲜血也曾这样进入眼中,可那抹猩红背后,却是心里的狂热。眼看着那面帅旗被砍倒,溅起一片荒尘,帅旗被点燃,比头顶的太阳还要刺眼,再看看身边横七竖八倒下的战士,一瞬间,他些不知所措。

闪电后,炸雷响起,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就像凯旋后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给他的敕命:“身为皇子,不思为朕分忧,竟私放敌将之子,本无可赦!念你积功,封齐王,敕造齐王府,复整修皇陵,无旨意不得出城……”后面的旨意,他已无心再听,只得浑浑噩噩地督造自己的王府,甚至原本四门四角,竟被他堵上了两座偏门,少不得又被斥责一番。

太子赵始旭被刺后,四皇子赵始景便入宫,一日后只身骑着隆庆帝的快马奔出皇城,朝着南方奔驰而去。当日下午,整个皇城便传说着赵始景单人去寻仙药为隆庆帝医病的消息。消息的源头,是云家昌府里的大管家,而大管家消息的来源,定然是云家昌这个皇亲国戚了,礼部尚书,加封太子少保,这名头当真是万人之上,而隆庆帝塌前侍奉的,便是云家昌和他贵为皇妃的二女儿,大女儿则是太子妃。

这段美谈,一直是众臣恭维云家昌的话题,但自打隆庆帝一句:“恭维的不错,下次不要再说了”以后,众人便不再敢在他面前提起皇妃和太子妃的事,倒是赵始初在赢丘城门下,阵前听东蛮大将鬼校帆大声喝着:“隆庆千古一帝,爷俩共享一妃”的号子,被他打落马下后用快马在护城河一侧拖了三天,每晚回去都用上好的金疮药医治,第二天继续。最后是鬼校帆忍不住,活生生在晚上用牙咬断了脚,第二天自己爬进满是铁qiang尖的护城河。

云家昌站在宫门口,籍着一道闪电的白光照应下那张煞白的脸,叹了声,自旁边吃力地拿过玄武幢,站在赵始初身边。赵始初跪在地上,抓着云家昌的衣角:“怎……怎么样了?”云家昌不语,轻轻摇头。赵始初原本直挺挺的身体顿时有些佝偻,跪坐着,盯着宫殿大门,听着一阵阵大声诵念佛经的声音传出。

云家昌叹道:“既然不想让进去,大皇子先回吧,待有消息了,我派人去回禀”。赵始初本不愿意,但云家昌继续低声:“四皇子已经出宫许久了,大皇子……”赵始初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云家昌将声音压得更低:“秦王可能提前回来,四皇子又这个时间出去,您在皇城,凶险万分!”“少保大人……”“国事大于家事,只希望昔年奇狼隘的事,不要重蹈覆辙……”赵始初知道隆庆帝在奇狼隘杀了六位皇子,才堪堪得到了皇位,这也间接促使他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才殚精竭虑将大奉朝治理的有如今的富庶,也收回了奇狼隘以外三百余里的沃野,直到赵始初在赢丘城一战,将东蛮牢牢阻挡在外。

赵始初明白云家昌所说的国事不过是托辞,他是在堵双赢,若是四皇子或隆庆帝下令诛杀,云家昌丝毫不会犹豫,即便他与兵部尚书云千澜素来不和,但如今在朝中的影响力,便是再有一个云千澜也无法阻挡。

赵始初不再犹豫,起身顶着大雨快步消失在黑夜中。

云家昌望着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摆了摆手,一道人影晃过,站在他身后。云家昌指着远去的赵始初,背影随即隐没。

 

四皇子赵始景躺在榻上,头枕着一件华贵的黑底绣龙袍子,一只手埋在袍子里,逗的那袍子的主人一阵银铃般笑声,适时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玉果。赵始景吞了果子,睁开眼笑道:“这还真是个好地方,只可惜每年秋猎时才能来几天”。身后袍子的主人笑道:“难不成你还要天天来?就不怕?”“怕什么?若不是柳贵妃怕了?”赵始景一笑,起身整了整袍子,拿起桌上的酒杯。柳贵妃收拢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拄着下巴望着他的背笑:“都说四皇子到宫外求仙药去了,料不到竟寻到这里来了!”赵始景撇嘴:“若是这世上真的有仙药,只怕大奉朝也得不了天下吧?何况,你不就是一味仙药?只是治的不是当今大奉皇帝,是我而已!”柳贵妃笑意更浓,光着脚下来转着圈到他面前,替他理了一下衣襟:“下一步怎么办?”赵始景待她整理好了,递过酒杯:“知道金丝雀为什么惹人爱么?”柳贵妃不解。“因为它漂亮,但不会说话,很多不会说话的鸟,只需要梳理好自己的羽毛便好”,说罢,一只手为柳贵妃整理了头上的簪子,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柳贵妃被他捏的有些疼,嘟嘴:“我只是担心你……”“你不需要担心我,你只需要服侍好我,争取我夺得大宝后,封你做个贵妃便好了”赵始景笑着,这笑容在柳贵妃眼里,有些狰狞,但她笑意更盛,捞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袍子里,自己挣扎着。

赵始景正开心,门外轻轻咳嗽两声,搅得他有些不悦,但还是放开了柳贵妃,来到门口,外面的人低声:“出了皇城,看方向,是朝着北边去了”。“嗯,听劝是好事,只是兵荒马乱的,别出了什么事才好吧!”赵始景说了句,转身看着急不可耐的柳贵妃,笑意盈盈地走过去。

门外再无声音,原本阴郁的天空雨滴声由小及大,马蹄声逐渐远去。

 

赵始景推开窗子,略过随风摇摆的树和垂落的花,凝望着远处那片黑压压的山。

 

皇城到北域,七座城,快马只需五日便到。只是连绵的雨让马蹄不住打滑,虽是常年的军旅让他习以为常,但与行军时众多卫士拱卫不同,加上他在等人,所以脚步也不得不放慢些。

放慢带来的效果很明显——他不得不躲过几次凶险。

更麻烦的是,对方显然不想要他的命,往往一击不中便急速退去,看样子是在拖延时间。一会儿是赶着车的老汉,找他打听方向的同时,手里的匕首刺向他,一会儿是破庙里一两个乞丐,抖着身子过来讨要铜板的时候放两条小蛇,诸如此类。

但约好的人没来,倒是救了一个倒霉鬼。他牵着马,马上是那个满身是血的年轻人。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经过雨水冲洗,露出一张好看到不像话的脸,与之相比,赵始初这个落魄皇子显然一败涂地。

赵始初更加没想到,这个叫秦南月的年轻人自打醒来,嘴就没闭上过,自瀚洲到琼崖、自东疆到北胡的人情世故、风俗礼仪,他都如数家珍。

“好俊俏的年轻人,可惜长了张嘴”赵始初被他吵得脑子恨不得拿出来洗洗,也恨不得敲开他的脑子看看到底藏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但看在他半死不活犹自自言自语的时候,还是算了。

到达荒城前的一个晚上,赵始初两人躲在城外树林的小凹里,身上披着白散叶沉沉入睡,半夜疼醒的秦南月坐起身子,将举刀正要劈下的人唬得往后退了几步,这几步救了两人的性命,赵始初制住来人时,那人已经吞了嘴里的药自尽了。

劫后余生,赵始初突然觉得这年轻人还算“有用”,仔细研究地上的尸体时,连秦南月都有点发愣,北胡的衣服,内衬是苗疆,帽子是东疆的。秦南月仔细查看后,长吁口气道:“是北癸人”。赵始初疑惑:“你怎么知道?北癸不是传说中……”“传说?若是别人不知道我还相信,你贵为大皇子,难道?”秦南月冷笑。赵始初有些尴尬,突然觉得他有点太过有用。

“北胡再往北,那片荒漠以外有什么,即便隆庆帝未“御驾亲征”,但宫廷里的史书也有写吧?这种秘闻,其实在江湖上已经不是秘密了。”秦南月剥开尸体上衣,指着右肩膀上一朵绣着的花道。赵始初也仔细查看着,又沉吟一下,似是想起什么,瞪大了眼:“你是说……山河令?”秦南月道:“北胡人与苗疆、东疆人不同,若是草场再小一点,只怕他们要被那些人灭掉了,这么多年来,山河令不只是前朝秘宝的钥匙,更重要的是它本身就出自北胡外那个地方。”

赵始初有些诧异,没等他问,秦南月已经龇牙咧嘴地躺下,翻了个身:“睡吧,明天荒城应该很热闹。”

赵始初知道他不愿多说,无奈地天下,看着头顶稀疏的树枝和摇曳间露出的星光。

赵始景风尘仆仆赶回来,顾不得路两旁的人群,策马飞蹄奔着皇城。

城门守卫见是他回来,开了门后本想上前牵马,哪料那马非但未停下,悠忽间已经进了城,差点撞到守卫。

直直地到了太医馆门前,才将怀里黄布包裹递过去,随手给了一个方子。

几个手忙脚乱的御医接了方子在一旁研究起来,片刻后慌忙跪倒:“这药方……”赵始景皱眉:“千金才讨来的,不合适?”几个御医哆哆嗦嗦不敢说话,赵始景要恼时,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医:“方子是好的,但太过霸道,只怕禁不起折腾!”赵始景忽然笑道:“谁说除了苗疆,世间再无名医?这方子正如许太医所说,是有些霸道,但方子的主人说过,这药专治天人五哀!”

许太医沉吟一下,点头:“既然知道是天人五哀,想必出方子的前辈也知道其中厉害,那就用吧!”说罢,也不管身边其他几个跪着的太医不住地扯他衣襟,起身仔细配药。赵始景找了位坐下,拿起茶壶灌了几口,便看着他们乱中有序地透药、起火、煎药。期间,忍不住指点着药量和火候。

待把药倒出来,他才起身拿了棉帕子从许太医手中接过药壶,许太医有些迟疑,但见赵始景看着他,也退了两步,看着赵始景端药出去。

身边太医均叹了口气:“这药,怕是天子也承受不住……”许太医回身挥袖:“今日这药,是皇子拿了药方,我亲自煎的,与在座各位无关,若是有事,老夫自然一力承担!”其他人见他这么说,纷纷拱手出门。

赵始景端着药走到门外,见一个身形硕大的胖子正气喘吁吁站在门前,见他来了急忙道:“皇子至仁至孝,天可怜见!”赵始景微微躬身:“这段时间多亏了祁总管不辞辛劳。”胖子忙跪倒:“这是什么话?老奴不就是伺候老爷和少爷的么,折煞折煞”赵始景腾不出手,只得看着左右:“还不搀起来!”随后,大步迈进门里,走到榻前,将榻上老人微微抬起,一勺一勺将药喂下。祁总管在内侍搀扶下好不容易才起身,慌忙走进来。

一碗药喂下,赵始景揉着发酸的胳膊起身,祁总管拖着庞大的身子递过帕子:“少爷一路辛苦了,老奴守着,您先去歇歇?”赵始景擦了汗:“就在门外搭个棚子,我守着。”祁总管忙吩咐了,两人走出门,祁总管退了两边的内侍,低声:“人已经进了夜城,同行的是秦南月”赵始景皱眉,突然笑:“那更好,两个一起解决了,省得后面麻烦,但要收拾好收尾”。“那是自然,都是少爷养了多年的爪子,干活儿都很麻利。”

赵始景回头看着榻上的老人,点头:“北边怎么样?”“自打上次被谢靖和谢长生等人阻止后,暂未有什么新变化。倒是北域那边,似乎在调兵,但有谢家人守着,谅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没有大乱子才是大乱子吧?”祁总管疑惑,俄而恍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着那肥胖的身子左摇右摆地离开,赵始景微笑的嘴角缓缓落下:jian猾的很啊……头疼!”

 

赵始初带来的金疮药很管用!秦南月看着手里的药瓶感叹,无奈再想多要一瓶时赵始初却不肯给了。

两人在夜城已经呆了三天,城里乱哄哄的让赵始初有些诧异。秦南月则习以为常,刚进城时找了家客店住下后,这家店便挂上客满的牌子。秦南月坐在亭子里,随手拿了糕点:“越往北,飞云山庄的产业越多,想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赵始初笑:“自出了皇城,一路有人保护的感觉还不错”。“还能笑得出来,皇家少爷果然豪迈!”秦南月打趣道。赵始初无奈:“没办法,过了夜城,那些尾巴只怕也要变成要命的尖刀了。”

秦南月起身:“我就不跟过去了,在家的感觉挺好”。赵始初有些好奇:“飞云山庄的大公子,江湖上还有谁胆子大到要杀你?”秦南月没说话,赵始初恍然:“不是江湖中人,那就是朝廷的?也不是北域,他们知道杀了你会有什么后果。东胡倒是有可能,杀了你嫁祸给北域,但东胡人没这么复杂。那便是……”“少爷的好弟弟……”秦南月叹道。

“这点上,我们倒是同病相怜”赵始初笑的有些得意。秦南月则无所谓:“大少爷眼前的境遇只怕不如我,但丝毫不怕,想必我不救你,也会有人来吧?路上那些尾巴也是有人专门处理的?”赵始初摆手:“江湖挺好的,水不深。”

 

夜城是犯匪聚拢之地,这里三两银子能买一条人命,而飞云山庄这客店倒是显得格外清闲,甚至能听到墙外偶尔传来的打杀声。

王麻子在城里的势力不大,人也不多,仅能维持一隅。但自两三天前,这股势力飞一般成长起来,吞了周边三五个小帮派后便如同飓风一般甚至将一两个排得上号的帮派都灭掉了。

平日里被人呼来喝去的兔子变成了吃人的老虎,让其他几个大帮派很是忌惮。

直到一天早上,他们随着一个人出城,一路向北。

秦南月站在城上,望着马蹄溅起的一阵烟尘和那井然有序的队形,突然觉得赵始初有些可怕。王麻子不是灭掉了那些人,只是将他们唤醒。

夜城?只怕是这位大少爷向上攀登的一个垫脚石罢了!都觉得这位战功赫赫却又被隆庆帝打压的皇子已经被消磨了棱角,但长在皇城内,即便是兔子,为了保命也是要跳起来咬人的!

 

用完药的第二天,赵始景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见隆庆帝正把身上的大氅给他披上,一旁的祁总管笑着,脸上要使劲分辨才能看清的五官更是拧在一起。赵始景忙起身:“恭安!”隆庆帝扶着他刚要拜下去的身子:“赶快起来”拉着赵始景往里面边走边道:“去熬碗养神汤”。赵始景忙摆手:“还是先给您服,我没事”隆庆帝有些恼:“去!”一个字,吓得许太医忙跑出去。祁总管在旁边也有些颤抖,赵始景嘴角抽了一下便由他拉进去坐下。

房内无人说话,静的有些可怕。隆庆帝喝了口茶,突然一口血喷出来,血色有些黑臭。赵始景忙过来顺了顺背,许太医快步过来把了脉,看了血,露出一丝微笑本为急火攻心,恰逢昔年箭伤伤了肺脉,本次皇子带回的方子虽是霸道,却也奏效,把旧疴医好了,再开几副培元的方子想必功成!

赵始景大喜:“天佑大奉!隆庆帝刚刚露出喜色,随即悲恸:“始旭他……赵始景原本欢喜的脸上也布满悲情,只能宽慰:“您应保重身体,否则大奉的支柱将倾,为保国民,臣请早日结束国丧,恢复生息!”祁总管在旁,想说什么,但瞥见隆庆帝,把话又咽了回去。

隆庆帝思忖良久,方才轻叹:“罢了,有些乏累,你们先下去吧,这段时间由你监国,旨意马上下达,凡事需小心谨慎,仁厚治国。”赵始景跪下:“臣愚钝,自知不识大体,只怕群狼环伺……”隆庆帝摆手:“你虽长居宫内,但仁孝忠厚,凡事多与谢长生、历怀德、明起山等人商议,料也不差。”赵始景再拜:“大皇子屡立战功,深得军心,不若由他……”隆庆帝厉声:“狼子不如,休再提他!”赵始景三拜:“昔日您殚精竭虑,臣深恐有力不逮,再请辞监国”。隆庆帝将他扶起,肃声:“此事不再议,你且先去熟络奏文,遇事当力断,切记需宽厚以人,严律于己!”

赵始景红了眼,被祁总管搀扶出去。

刚过转角,祁总管跪倒:“少爷,老奴惟愿服侍老爷,请辞”。赵始景费了好大力气,奈何他实在肥重,只能冷下脸:“祁总管随侍老爷,却不愿为我效劳么?”祁总管忙趴在地上,整个身子犹如一坨肉团,磕头不止。赵始景叹道:“这么多年来,上上下下的事都是祁总管操办,我确实离不开。这样,祁总管可以随侍老爷子,我这边有事再让人去喊你,若还是不行,我只能去找老爷子了!”祁总管无奈,只能应了。

赵始景见他挪着步子回去,原本不舍的脸上暗下来。

 

与狼隘的狼烟不同,北界关炊烟四散,将它笼罩起来,好似一位正在沉睡的老者,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氤氲。

赵始初站在狼隘大寨上,甚至能远远地看着北界关袅袅升起的炊烟。但此刻他丝毫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浑身颤抖着,身后一个黑影低着头一字一句说着。赵始初听见那句“狼子不如”时,身子抖的更厉害,黑影听见从他嘴里发出的轻叹,显得更加拘束。黑影离开后,赵始初坐在女墙廊道上,眼睛直直地通过垛口望向烟波缥缈的远方,透过黑夜,那些战死的将领和老兵们凝望着他,有愤恨也有不解。

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他原以为被杀的会是自己,而不是那个素来敦厚的太子。他无法拨开眼前的黑夜,看清背后的阴谋,或许是赵始景,或许是朝廷里其他势力,又或者是北域、东疆那些宿敌。他头疼病又犯了,剧痛得有些头晕,垂下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稍好些,吃了药又呆坐着,直到王麻子过来给他披上大氅,才缓过神来。

王麻子是个诨号,至于大号已经很多人不记得。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凹凸不平的白色斑点,赵始初却是知道,那是第一个攻城时在云梯上被桐油火烧的。起初大家都以为他必死无疑,甚至已经放进尸坑,但第二天,他又从尸体中爬起来,咧着嘴大口大口灌酒。养了一年半才能下床,第三年初春方才好了点。

赵始初目不转睛看着他,把这个四旬汉子看的有点害羞,咧嘴笑:“元帅,我又不是女子,您这个眼神让我惊恐!”他的笑很恐怖,赵始初却拍着肩膀:“神鬼不怕的王麻子,如今却被我唬住了,传出去我岂不是比你还可怕?”王麻子忙摆手:“我只是个粗鄙的汉子,元帅才是虎威!”又要说话时,忍住了。赵始初见他憋的难受:“有屁快放!”王麻子才正色:“已经派了三批,至今音信皆无,只怕……”赵始初斩钉截铁:“不会,应该是有其他事,你再派些熟面孔过去”王麻子应了,刚要走时赵始初又吩咐:“若是……有异况,不必过多接触,先回来再说。”

“可别真出事啊……”赵始初手扶着女墙轻声道。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寨子下面一队人已经到了。来人急道:“赶紧赶紧……”进了门,见赵始初下来,匆忙跪倒:“北域兵距一百三十里扎营,请狼烟……此兵符印信!”赵始初怒道:“慌什么?多少人?帅旗是哪个?扎营地势如何?”来人愣住,赵始初回身坐下,喝道:“你本是斥候,却连敌情都不清楚,要你何用?推下去,斩!”那人被吓得顿时腿软,挣扎间赵始初又摆手:“念你初从军,先把斩刑记下,若是再犯,定斩不赦!”随即下来,拍着他的肩:“听口音是本地人?叫什么?”“林阿三,是本地人,将军饶命,自巡山见了敌情,伍长派我直接来报,他自回去禀报”林阿三跪倒忙说。

“脚力不错,是个做斥候的苗子,要不你就留下随我,有大用处!”赵始初道。

两人正聊着,门口几匹快马已经到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下了马跪倒:“大……大少爷怎么来了?谢靖来迟了,恕罪恕罪!”赵始初赶忙起身扶起来,躬身:“谢老帅若是再跪,只怕我也要跪了!”老人不在拘泥,由着赵始初拉着席地而坐,连身后的椅子都不管了,王麻子走过来拿出地图,谢靖先开口:“皇城的事……”赵始初看着他:“这就是我三批人才请得动谢帅的原因?”谢靖摆手:“这两天我在北域迁民”。赵始初有些意外:“那城内主事之人?是他?”谢靖点头:“宁平三年以来,已有十三年七个月无边事了,榷场左右约有十五万流民,其中不乏盗匪之人,一旦异动,是比北域还要让人头疼的。”赵始初点头:“谢帅心思缜密,深谙兵事。”谢靖却摆手:“自太子遇刺,秦王便派人与我联系,本来就藩不应参与地方政务和兵事,但……”“但皇室纷争虽为国家大事,但与北域刀兵相比,在谢帅的眼里终究是不入流的,这我知道。但一旦祸起萧墙,便是北界关,怕也是能波及到的,皆是外有强敌,内无后援,这才是兵家大忌,他是这么和谢帅说的吧?”谢靖默然不语。

赵始初要再说话时,门外却有人大喊着走近。

 

夜半,赵始景看了最后一个奏文,随手批了。招呼了一声,有人进来:“已到狼隘,和谢靖见了。”“聊了什么?”“暂未知,派去的被杀了”赵始初显然很不满意,冷哼了一声“黑鹰卫也不过如此吧?”来人递来一封信后,籍着烛光看了,才露出一丝满意:“看来他们有很多事要忙。”打发人走了,赵始景才到后院,柳贵妃迎上来,帮着揉肩。两人忙了一阵,赵始初穿了素衣,几个内室跟着徐徐来到客馆附近。

兀善治几人已经等得不耐烦,正要发火时赵始景推门进来,见几人面露不悦,自己找了椅子坐下:“人已经到了狼隘,你们还没动手?”兀善治:“他身边有多少人,皇子不是不知道吧?要不您亲自派黑鹰卫去?管保一个都跑不了,兴许谢靖那老贼的头也能摘下来!”赵始景盯着他一字一句:“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杀了你无非也就是多费点功夫处理你身后东疆那帮匪贼罢了!”兀善治要说话,被雷誉拦下:“这事没那么简单,秦南月身边也有不少好手,黑鹰卫不也在他手下吃了亏?两人刚分开,我们找了不少好手都折了。”赵始景皱眉:“赵始初和赵始暄都是庄妃所生,一旦他进了北界关,会更麻烦。”雷誉:“不尽然,虽说是亲兄弟,但赵始暄自小便被赶到北域,赵始初则东征西战,两人也并非铁板一块。倒是谢靖这人是麻烦些,在北界关这么多年……”“北界关是不能动的”赵始景断然。“您放心,我们只会给他添点麻烦,不会谋了老帅性命,毕竟日后他是要继续帮忙镇边的!”兀善治听了谢靖的名字,脸上有些恼:“那老贼……”赵始景看着他,直到他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

赵始景出门,雷誉跟在身后。两人到门廊处,赵始景突然道:“记住,这几人若是不可信,直接抹杀,我不是要与虎谋皮,而是要借势!”雷誉应了,随口道:“承蒙少爷搭救,我在外游历这么多年,这几人也都是对本邦不满才会随我出来,而且身后都颇有些势力,如今他们把水搅浑,我们张网即可。”赵始景稍放心。雷誉又道:“许太医那边始终麻烦,得找个机会除掉,不然于事无益。”赵始景摆手:“无妨,太医馆那边黑鹰卫在守着,他跑不了,日后还有用处。”

雷誉不再说话,恭敬送出后折身回来,见兀善治仍在赌气,回身拿出一壶酒:“很多事情皇子面前不可说,如今北域已经起兵了,正是我们成事的时候,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兀善治叹道:“雷誉,我虽与你是朋友,但北域乃国事,你我之间的约定希望你能遵守,待赵始景登位后,若是背弃了盟友,北域七十万人都不是小孩子,战马也不是只吃干草的”。雷誉笑:“兀善治,你这么严肃,我反倒不适应了,来来来,我们干了这壶!”

 

赵始景回来见祁总管站在门外,刚要转头,祁总管已经看见了,忙低声:“少爷,老爷的旨意拟好了,给您过目”赵始景只得回头:“既是拟好了,礼官那边发就是了,总管还亲身跑来一趟。”祁总管忙道:“老爷说了,都要少爷批过才颁旨,何况这……”赵始景见他犹豫,结果诏书摊开细读,但见“赵始初忠孝节悌全无……褫夺爵位,待捕归廷狱……”他猛然将诏书收了捏在手里,脸上一阵青白,随即推了门到桌前用笔狠狠划了几下,随后塞给祁总管。祁总管慌忙接了,又不敢看,只能站着。赵始景踱了几步,猛然大喝:“敢离间我兄弟?把拟旨意的郎官斩了!”祁总管慌得不敢回应,內间门帘挑开,柳贵妃只露出一张满是疑惑的脸来,赵始景指着她怒道:“你出来干什么?滚回去!”祁总管不敢抬头,只听见门帘的响动,接着赵始景快步走过去,里面立即穿出一阵女人的疼喊声和衣服撕扯的声音,他急忙出门,将门掩好,肉球滚动一般离去。

 

赵始初看着眼前比自己小近十岁,看上去却比自己年纪还大十岁的弟弟,恍惚间年少时在一起逗着内侍到处呼喊,母亲一脸责怪的看着兄弟俩脸上的蹭伤和轻声责骂。回忆被一个熊抱打断,一股子羊膻味的赵始暄抱着他,两人虽然不说话,但胜却一切。这个孩子长大了,就在自己与他被迫分别的时候,自己浴血杀敌,他离京千里就藩原本稚嫩的脸上已经晒得黝黑,手也变得僵硬、厚重。

赵始暄红着眼睛:“上次见兄长还是七年前守节时,想不到……”赵始初拉着他的手:“又壮了几分,如今我怕是打不过你咯”赵始暄摇头:“我怎敢和你动手?上次打架还是九岁时,我记得都被一顿好揍!尤其是母……”他的话没说下去,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赵始初微笑:“每年我都过去,还是那般清雅,你放心吧!”

谢靖见两人悲伤,起身拿着一个木简道:“北域人有动静了!”两人听闻,忙拿来看了,赵始暄皱眉:“二十里,那就是……杀胡岭?”谢靖点头,见赵始初有些疑惑随即说:“虽是岭,但只是缓坡,尤其是北高南低,北域人有重骑兵,昔日我可没少在这吃亏!”赵始初看着地图释然,又问:“弓弩能伤?”谢靖摇头:“北域不知从哪搞来了重甲,弓弩虽强,但十之一二可中,也只是嵌在甲叶间,尤其重骑冲锋能力奇强,我也在头疼克敌之法,不过这事我来想办法,二位少爷安心在北界关内便可。”赵始暄则摇头:“我虽就藩不能处理兵事,但此次事关者大,若是没有退敌之策,只怕兵临城下时就晚了。”赵始初有些意外,他印象里这个弟弟是不会如此鲁莽,不顾礼法的。赵始暄则一脸正色望着地图。谢靖看着赵始初,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反应,但终究还是没能如愿,他也不再像前几次一样规劝赵始暄。

赵始暄出门前那句“我一定要回去看母亲”犹如一个炸雷般在赵始暄耳边响起,沿着他的话往下想,赵始初的后背有些湿,但此刻更急的是抵挡北域的士兵……和揪出北界关的探子。

探子和斥候不同,赵始初担心的探子是朝廷的人,即便谢靖和他说了养着几个探子没动,但他还是担心有其他人躲在暗处,甚至在谢靖的军营和赵始暄的府内。

只不过区区三天,朝廷的旨意已经到了。赵始暄拿着诏书跳起摔在地上骂道:“赵始景个小人……居然挟了天子,还敢大言不惭搬弄是非,不若我们打回去……”他的话还没说完赵始初已吼道:“噤声!此是大逆!”赵始暄则丝毫不退让:“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难道要等他昭告天下,你大皇子是个不忠不孝之人?昔日那个驰骋疆场的大皇子哪去了?”这几句话赵始暄说的声音很大,门外的北界关将军也都听见了。谢靖急忙出去,将人退下了,关了门。赵始初觉得这个弟弟越来越陌生,赵始暄则坐在椅子上,攥紧了双拳。谢靖则从地上捡起诏书,放在桌上道:“这事不能急,先等等皇城内的消息,目下最急的事是退了北域”。赵始暄砸着桌子:“不急?便是退了北域,只需他赵始景一道诏书,我们都要被送回廷狱,反口说我们勾结北域,结果被谢帅擒住压往京城。又或者谢帅与两位皇子一起叛国……”说完,他便起身推开门出去了。

赵始初愕然:“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谢靖有些无奈:“就藩至今,暗地里每年四少爷都有几次估计挑拨,圣上直接下旨斥责,别说是少爷,连我都有些火气了……”赵始初皱眉看着谢靖。这位镇边大帅的意思很明显,只怕是朝廷的旨意,到他这也没什么用了。

原本赵始初只想结束战事后便安心就藩,但此时他已不能这么做,即便退了北域,留给自己的也只有背负骂名的下场,甚至丢掉性命。想到此处,原本黯然的心思又沉了几分。但看着谢靖盯着地图时,他突然道:“有个办法,不知道是否能用。”谢靖看着他,他继续:“只是个想法,可与老帅一起商议一下。”

赵始初的办法很简单,只有“阻”和“乱”两个字。既然北域都是重骑,那么重骑必然不能长途奔袭,而停下后再想冲锋,势必要进行蓄力准备,而重骑在冲锋时若是遇到阻碍,必定会因为速度和重量的关系突然停下,前面的重骑突然停止,后续的重骑躲闪不及,定然会乱。

谢靖连连点头,随即道:“乱这个好解决,即使不动手,他们也会自损八百,那阻?重骑一旦跑起来,只怕难以拦下。”赵始初道:“如今我们在坡下,我让林阿三去看了,那片地虽说开阔,但也有几个隆起的小坡,派几个斥候小队把地面掘开,再把长qiang支起来,十根一排,qiang根用木排连起来,北域的马匹大多高约七尺,qiang尖正对着马眼,即便训练再好的战马,一旦威胁到马眼和马蹄,必然会闪躲,但长qiang密集并且错落排开,载重的战马就会避之不及。”

谢靖拍手道:“果然是文武双全的少爷,我这就去试一下!”

半晌,谢靖飘着花白的胡子几乎是一路小跑进来:“林阿三他们试过了,可行!”

 

十一

北域骑兵自上次扎营的地方退了二十里,路上遍是尸骸和受伤的战马,不少地方仍冒着滚滚黑烟,远远看去好似十几座烽火台被一并点燃了。

谢靖等人遥遥地看着烽烟和尸体,便是久经沙场,也觉得不忍,催着马直奔大营,应承了手下今晚庆功。。

赵始初勒过马头叹了口气。到城下时,赵始暄已经开了城门,满身甲胄站在门口,牵着赵始初的战马一路回到帅府。

两人路上竟一言不语。

到了帅府,赵始暄才躬身:“前几日是我唐突了,哥哥莫怪。”赵始初心里乱起来,既有战场上的唏嘘和对赵始暄的无奈。赵始暄又道:“我请了个人来,哥见一下吧?”赵始初摆手:“今日有些累了,明日再说吧。”赵始暄则边走边推开门:“还是见见比较好,他可是强吊着一条命过来的!”话音落下,赵始初便见到许太医站在门前。

年纪小染病时许太医多番照料,所以无论是隆庆帝还是各个皇子,对他都有几分客气。许太医一只手已经断了,脸色蜡黄走进来要跪拜,赵始初则急忙扶他坐下,许太医不敢,被他硬压着坐了。后者一句话,却让赵始初一屁股坐在地上。

如今深宫内的隆庆帝,居然是假的?

即便是救过自己性命的许太医说出来,赵始初还是不敢相信。他自然知道隆庆帝是因太子被刺后急火攻心才倒下,也知道自赵始景带回药方后已经日渐康复,但许太医的话让他不得不信。

“早年征战时,圣上中了一箭在左胸,并且是毒箭,当时为稳定军事便传出去伤了左肩,这事只有三两人知道,即便是痊愈后,也硬在左肩上烙下一个伤口,胸口的伤则被刺了多青花”许太医认真道。赵始初点头,他是知道这事的。

“但此刻这位圣上,只有青花,没有疤痕”他的每个字,都像砸在赵始初的心上一般。

赵始暄疑惑:“为何后面还要隐瞒?”许太医用剩余的一只左手指着胸口:“因为圣上的心,长在了右边!这也是这么多年,每次圣上欠安都是我来诊疗的原因,也是为了圣上的安全。”众人恍然。

赵始初叹道:“既然这个是假的,那……”许太医顿了顿:“太子遇刺那晚,随侍的是柳贵妃,而出了事后,柳贵妃已经消失了”。赵始暄摇头:“柳贵妃如今在赵始景府内”。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赵始初摆手:“这种事……”赵始暄冷笑:“这种皇家丑事,只有史官不敢写,民间想必已经传开了吧?哼哼……”赵始初低声:“其实,她找过我,只是被我严词拒绝了”。

赵始暄起身:“谢老帅,明日发兵北域,一战功成后挥师勤王!”赵始初则拦住他:“你且稍安,这事还得商议!”说完,让谢靖和许太医出去了。

眼见两人出去,赵始初看着弟弟:“你是何时知道的?”赵始暄不耐烦:“别管我何时知道,我只知道如今要回去勤王!”

“勤王?我了解你,看似粗鲁,实则心思缜密,在我面前能说出勤王,说明他老人家还在,甚至你已经知道了藏身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回去杀了那个伦理纲常败坏的畜生!”赵始暄咬牙道。

赵始初继续道:“别用勤王的幌子骗我,勤王后呢?如今已经乱了,若你带兵回去,北域和东胡都会大动刀兵,到时……”

“到时,我拥立你!”赵始暄果断道。

“混账!”赵始初厉声喝断,急急踱了几步挥手:“我不同意!等北边战事了了,我们一起回去救!”

“救?赵始景还会等着我们去救?我原想你不是迂腐之人,但大奉都没了,你我还有立锥之地?用不了几日,第二道旨意定然会下来,就是追捕你的!再者,趁着柳贵妃的事,竖起讨逆的旗正是时候!”赵始暄怒道。

 

十二

赵始初的马在寒风中鼻子喷着粗气,汗水滴下来便摔在满是黄草的地上。

远远地望见军营,手里马鞭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力量。

营门口,两列军士拦住去路,任凭他的鞭子抽在身上,将人打倒了再站起来,站不起来便再换一个人。

赵始暄始终不肯出来,即便赵始初的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即便他晚上潜进去,依旧被人扔出来。

随着他无奈的叫骂声,只能看着黑压压的队伍伸向远方。

一名士兵路过时,朝他挤了挤眼睛,林阿三那瘦弱的身体似乎撑不起宽大的战衣,赵始初略点头,骑着马离开。

 

赵始暄听说他走了,坐在马上直起身子回头:“你应该知道,自从我就藩开始,就已与他断了父子情,那些所谓的兄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把刀横在你的肩膀上!”

随即,在头上扎了白布,整支队伍也纷纷扎起白布,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十三

王麻子等人随着谢靖站在城上,看着对面叫嚣骂阵的北域人。一箭飞去,那人拨开已经无力的箭支:“我就说,南人就没有勇士,用这种绵软的力道,只怕是奶娘带大的吧?”身后一群骑兵哄笑着。

谢靖也不恼,只是看着远处北域的大营。

城下门忽然开了,几辆大车出来,车上竟是弩机,碗口粗细的箭上血迹斑斑,北域骑兵见了忙打马往回跑,而且是曲折的往前。几声闷响后,几匹马突然爆开,肠肚流了一地,人也被带着飞出砸在地上。这队约三十人的队伍,竟只有几人跑回去,三四百米后那弩箭才扎在地上,引得一片尘土飞起来。

谢靖在城上,弩箭发出时便已大骂败家,待北域人退走后,又恢复如常。王麻子不解,谢靖则低声:“整个北界关只有三台弩机,并且这弩弦是用蛟龙的筋制成,只有四根可以替换。”王麻子也忍不住朝城下叫骂,但刚骂了两声便被谢靖拉了几下衣角:“我是做做样子”王麻子:“……”。

谢靖看着北域:“希望少爷那边顺利,我便是拼了老命,也把北域人拦在城下!”

赵始初走过来:“值得?”谢靖转身一愣,赵始初摆手怒:“别用这种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我,若非你的将令,他能带出去一兵一卒?”

谢靖忙退了左右,无奈道:“北界关还有我守着,但若是皇城出了乱子,我守在这又有何用?少爷可知近年来补充的新兵,都是夜城以南的!”

赵始初疑惑:“以南?谢帅这里自开府不就是……”

“四年前,旨意下来,要我不必再屯田,北界关的老兵也都调回去轮防了”谢靖有些伤感。

“四年前……我看修皇陵的最后一年……”赵始初恍惚间有些明白了。

谢靖苦笑:“若是那时便已摆下这盘棋,那背后的棋手当真让人可怖。”

赵始初沉默,半晌才跟着苦笑:“被人当傻子一样的玩弄,这感觉真是糟糕”。

正说话间,突然想起吹角声,两人再望去时,天边已经黑压压一片,几股斥候拍马往回撤,但箭雨后,能活着的人已越来越少。

城下的弩机匆忙撤回来,紧闭了城门。

斥候远远地看着关闭的城门,立即调转马头,直直地朝着那片黑潮而去,但未曾掀起一丝浪花时已被吞没。

眨眼间,北域军已到了弓弩范围以外,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埋锅造饭,但城上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谢靖派了人晚上准备袭营,早前回来的斥候却回禀:“北域人只带了三日的粮草。”

谢靖匆忙让人准备把城中老小带出城,刚开门时一阵箭雨袭来,仔细看时,硕大的旗上仅有一个“奉”字,帅旗则画着一条黑龙。

那是赵始景被封王时御赐的黑龙。

 

尾一

赵始暄得到消息时,刚刚结束一天的战斗,身上被血浸透的袍子还未脱下,匆匆拿过木简,看了一眼后便跌坐在椅子上。

北界关破,谢靖战死,赵始初失踪。短短几个字,仿佛已经把他的力气全部抽干了。

但随即一个木简看过后,他又笑起来。

突然起身,拿起旁边已经卷刃的剑和那柄被血黏的几乎无法持握的长qiang,掀开帐门:“聚将!将檄文抄百份,分送各府,若有不从者,诛灭九族!”

 

尾二

赵始景拿着手里的檄文,快步走到内宫,骑在隆庆帝身上大怒:“自作聪明!”

门外,祁总管跪在地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想必那枚木简,赵始暄已经拿到了吧?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