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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厉小真
  1楼 群杀玩家  8帖  2019/8/1 21:07:19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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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轮西南区杀帖:吃饭(贴杀洪海燕,二区参评)  发帖心情 Post By:2019/8/20 21:29:13 [只看该作者]

吃饭

 

苏六金是个编剧,爱吃饭的编剧。

苏六金吃过很多饭,不论是八大菜系还是快餐小吃,不论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不论是蒸的、卤的、炒的、炸的,都吃。

有人问她为什么这么爱吃饭。

她就回答说,吃饭跟编剧一样,既要看上菜一二三,也讲究色香味俱全,吃饭,能吃出灵感。

也有很多人请苏六金吃饭,领导同事的饭、亲朋好友的饭、生人熟人的饭,苏六金每年吃的饭,没有千二,也有八百,这些饭有些吃得快,有些吃得慢,有些吃了隔天就忘,有些吃了一生难忘。

苏六金难忘的饭,有三顿。

 

第一顿,是散伙饭。

苏六金清楚的记得,那一顿吃的是火锅,大热天。

火锅是川火锅,九宫格。菜品很丰盛,整整齐齐码了一桌,生白的毛肚、翠青的茭白、鲜切的牛片、透亮的虾滑,都端端正正坐在白瓷盘子里,正像端端正正围着桌子的四个人。这里面三个人,苏六金再熟悉不过了,但是现在感觉很陌生,陌生到没有人动筷子,也没有人说啥话。

苏六金只好提起筷子,涮了两片鲜牛肉,分别夹到两个餐盘里,说:“妈,爸,吃菜。”

她语气平静,即使刚才这两人告诉她,他们离婚了。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法去劝什么。劝和,就像隔壁的鸳鸯锅,用铁盘子凑在一起,看起来是咬着尾巴转,其实辣的还是辣的,甜的还是甜的,要混在一起,就没味儿了。但她还是想要做些什么,因为不管辣子锅还是清汤锅,只要是放了料,涮什么,都好吃。

妹妹夹了菜,开了口:“爸,你尝尝豆腐,鲜着呢。你最喜欢我妈做的麻婆豆腐,你要是走了,以后她做的麻婆豆腐,就再也没有人吃了。”

苏六金也夹了一块豆腐,送到老妈的盘子里:“对啊,你说我爸最喜欢吃枣子巷的陈记豆腐,每天赶早去买,说那一家豆料好,有鲜气。”

隔着缭绕的蒸汽,两人对望了一眼,苏六金看到老爸的眼角跳了跳,一丝不舍慢慢的从眼角溢了出来,他低头看了看盘中的豆腐,又抬眼望了望老妈的眼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老妈抬手理了理鬓角,夹起豆腐吹了吹,说:“你老爸啊,自己也会做麻婆豆腐,我做的麻婆豆腐,就是他教我的。人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倒好,教会我了,就想着吃现成的。”

气氛焕然一变,苏六金也笑了,她突然释然了,鸳鸯锅也好,九宫格也罢,只要吃的人舒坦,吃对了滋味儿,那就是一顿开心的饭,舒服的饭。

她不再胡思乱想,清了清嗓子,说:

“诸位同志——开吃!”

 

第二顿,是独身餐。

那天夜幕深沉,北京暴雨,积水没腰。

苏六金崴了脚,一瘸一瘸地顶着大雨回到住处,头发紧紧贴在脑门上,衣服都湿透了,寒气不断地往身子里压。她哆嗦着嘴唇,拿钥匙开门,进屋开灯,却发现停电了,原来是电卡忘了缴费。

苏六金瘫坐在门口,倚着门框,借着楼道里的灯光,解了高跟鞋细细的绑带,光着脚,呆呆的看着地上淋湿的文件夹,里面是自己今天被拒的剧本。

生活中不如意的小事,往往是让人崩溃的导火索。

苏六金突然感觉有点委屈,这种情绪不知从何而来,也许是懊悔自己赌气独身一人闯进北京,也许是埋怨自己遇人不淑接连遭遇情变,也许是无奈自己随波逐流在庞大的北京无依无靠,也许是怨愤自己怀才不遇没有人高看一眼,所有的情绪像地铁的人潮一样汹汹涌来,又像窗外的暴雨一样哗哗作响。

苏六金恼恨地抓了抓头发,却闻到了一股饭香,是炒鸡蛋的味道,随之而来的还有油锅的滋滋声,切菜的噔噔声,女人的说话声,孩子的欢笑声,这些声音轻易的穿透了雨幕,也穿透了她的情绪,安抚了她的心。

她感觉有点饿了。

饥饿战胜了情绪,于是她行动起来,摸索着找到了打火机,还幸运的找到了半截蜡烛,又从厨房翻出来一袋方便面,从自动饮水机里接到了仅存的热水。

拆开封口,轻轻的把薄脆的面饼放在碗里,细细的洒上料包里的配料,倒上热水,盖上盘子,她静静的坐在烛光里,安心的等待着。

苏六金觉得,那是她从未感觉过的三分钟,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听着遍布城市的雨声,嗅着碗中丝丝的面香,她觉得自己很放松,整个城市也很放松。

面的香味越来越浓,苏六金开始兴奋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揭开盘子,香味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亮红的汤,素白的面,虽然简朴,但却热烈。她欣慰的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想要的无比简单,无非是在自己穿过城市的雨幕回家之后,能有一块干干爽爽的毛巾,能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能有个人陪着自己,家长里短,围炉夜话。

吃面之前,她对着蜡烛许了一个愿:

希望有个他,希望有个家。

 

第三顿,是庆功宴。

那一顿饭,说是满汉全席也不为过。

五米宽的圆桌,中间矗立着苏六金夺回来的编剧奖杯,周围层层叠叠码满了菜。虽然口味不同甚至还犯冲,但是重在盛大,贵在隆重。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不停的开酒,不停的倒酒,不停的喝酒,气氛令人厌恶,又令人沉醉。

桌上的菜看起来令人满腹食欲,但是嚼起来又索然无味,苏六金提起筷子又举起酒杯,不断的有人凑过来,请苏六金指教指教,提携提携,照顾照顾。吃饭成了次要活动,喝酒成了主要工作,年轻人们憋着红脸喝完满杯,中年人们身不由己灌下酒水,吃到最后,杯盘狼藉,丑态百出,但是所有人都要忍住胃里翻滚的倦意,竖起拇指,高声喊好。

那是苏六金第一次觉得,吃饭和编剧一样,参与者是演员,会有主角配角,主角光鲜亮丽,但是又浑身枷锁;配角小心翼翼,但是又体无完肤。大家推杯换盏,却不肯推心置腹,胃里的酒,淌不进心里,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灌着苦水,但是所有人又都乐此不疲。

吃到最后,苏六金也迷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又怎么开的门,又怎么上的床,只知道醒来时,桌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饭在锅里,热热就能吃。”

她又揉了揉眼,看到便利贴后面缀了一个名字——吴业楠。

她躺在床上,无声的笑了。

 

吃了很多饭,苏六金还有很多欠着的饭。

欠妈妈的团圆饭,欠前陈亚桥的涮羊肉,欠妹妹的生辰宴,欠朋友的、同学的、自己的。有时候她一算,就感觉自己下半辈子全在吃饭了,不过想想也是,吃饭是个慢活细活,人生滋味全在里头,是得细嚼慢咽的品一品。如果人能活到七十岁,会吃七万六千多顿饭,有的饭,吃一辈子,也不想散;有的饭,适合一个人咀嚼;有的饭,一年一次,或者一生一次。人活一世,不过是七万六千多顿饭,酸甜苦辣,俱是滋味,悲欢离合,俱在嘴里。

后来,再有人问苏六金为什么那么爱吃饭,苏六金改了口,她说:

“我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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