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第五印的时候，我看见在祭坛底下，有为神的道，并为作见证，被杀之人的灵魂。大声 喊着说，圣洁真实的主阿，你不审判住在地上的人给我们伸流血的冤，要等到几时呢？

——《启示录》

尼米亚的天空，只有火和硝烟，尼米亚的战场外只有恐惧和死亡。米娅闭上疲倦的眼睛，双手抱膝，依偎在废墟中的残砖灰墙边。

梦里米娅回到了唐恩小镇，静卧在树林里的唐恩是这世界里闪着的一点绿光，米娅兴高采烈地张开双臂，欢呼着奔跑在唐恩的路上，路边茂盛的野草在微风下弯了腰，蝴蝶从花草里惊醒，扑打着翅膀，跟随在米娅的身后。

“我回家了，妈妈，我真的回家了”米娅嘴巴微动，蜷缩的身子瑟瑟发抖，“噢，牧场远处挤着牛奶的祖母，还有我亲爱的弟弟，科林。”

“弟弟！”米娅的神色从开心变得不安起来，她猛地呼了一口气，惊恐的脸渐渐发白，口中不断地呓语。米娅的梦魇里，远处炮火声逼近，逃亡的人群四处逃命，只见那妇人左手抱着小男孩，右手牵着女孩，更是急忙地加快脚步。突然妇人被绊倒，她的孩子们都重重摔在地上，妇人看了看脚下，那是一具凉透了的尸体，妇人瞠目结舌显然是被吓坏了，等反应过来，孩子已被人群冲散在远处。

“弟弟，弟弟。”女孩边喊边随着小男孩的方向赶去。突然一阵呼啸声从耳边尖利划过，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爆炸声，女孩吓得抱头趴了下来，目光仍随着弟弟的方向，眼前是砖块、泥土、瓦片，乃至人体残肢在空中凌乱纷飞，喊声、哭声、撕裂的求救声不绝于耳。

“啊——弟弟，弟弟.......”

“弟弟！”米娅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突然睁开，放大的瞳孔一直呆呆地死盯着，脑海全是弟弟科林在炮火里炸飞的瞬间。

天微微亮，惊恐万分的米娅渐渐被自己肚子咕咕的叫声拉回现实。米娅捂着肚子，拖上沉重的身子，一步步地在这片废墟中寻找食物。这两年来，米娅早已习惯了这种饥不裹腹的生活，以前逃亡途中还有祖母和妈妈照顾，米娅一想到祖母，眼睛就湿润了，祖母说自己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吃不吃又有什么意义。祖母临走那天，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听说尼米亚的南部是一片海洋，比唐恩小镇的苏必格尔湖还要大，那么那里的鱼，那儿的水一定比格尔湖还要多上好几倍吧。

米娅拖着步子向前，突然在一残垣断壁停了下来，透过灰暗破烂的橱窗，一排排被炮火毁坏的凳子下面似乎露出袋子的一边，米娅怀着期待的心钻了进去，原来这里曾经是个车站，米娅迫不及待用手扒开灰土残石，撕开袋子，露出几个变形的馒头，米娅二话不说，一会儿就把一个馒头啃完，看着手上剩下的三个馒头，米娅把半截袋子包好藏在身上紧紧捂住。

钻出车站，路上逃亡的难民也开始渐渐多了一些，米娅继续踏上寻找妈妈的路上。妈妈说我们只要往南边一直走，就能远离战场了，妈妈一定也在也在路上吧。

米娅走累了，就在附近震坍的房屋歇脚，运气好的时候会遇上一些好心的难民分一点粮食吃，没有就只能自力更生。米娅瞧了眼前这残破的房屋，满地的砖瓦碎片，一片狼籍，然而在一个角落里却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老太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干裂的嘴唇发白，米娅想老太太一定是饿病了，一年前，祖母也是这个样子，虚弱得说不出话来，米娅摸了摸兜里，摸出一个馒头。

“祖母，有东西吃了”米娅掰了一点馒头往老太太嘴里送，“祖母你快吃，看我给你找的馒头”。老太太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嘴巴一点一点张合，很快就停了下来，对着米娅笑了笑，慢慢再闭上眼睛，而这点馒头依旧在老太太嘴里原封不动。

“老太太，你怎么不吃？”而老太太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呼吸也弱了下去，最后半张着的嘴巴也渐渐僵硬了。祖母，我有馒头了啊，你怎么不吃？米娅低下头，忍不住的眼泪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闹声，像是结队的难民从塌房小跑过去，周围的人纷纷说道。米娅也起身往外看。

“瞧瞧，这是怎么了，这边好些人是上吐下泻、眼睛红肿，甚至昏迷不醒的。”

“这不会是瘟疫吧？”

“是瘟疫，听说北部的柏得温堡已经陆陆续续死了很多人，一定是瘟疫。”

“柏得温堡离主战场最近，会不会和梅厄军投的核子弹有关。”

“上帝啊，你都看见了吧，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肯定是瘟疫了，走吧，快点远离这里。”

米娅走出塌房，打算也跟随着这些难民往前远离此处，路上米娅好奇地往远处一边的矮墙瞧了瞧，好些人正痛苦难掩地半躺在墙边，不停呻吟，有的还呕吐不止。米娅吓得一边加快了脚步。突然附近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米娅注意，妈妈？米娅定睛一看，果然是妈妈，米娅不作他想一个飞奔跑去，抱住了妈妈大哭，仿佛是在诉说数日来母女走散的遭遇。妈妈抬起头，“米娅，米娅，我的姑娘。”微弱的声音让米娅心里一颤，米娅看着妈妈曾经白皙动人的脸如今是憔悴干瘪，更是失声痛哭。

战争时期，走散的亲人又有多少是可以重逢的，米娅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命运捉弄。有妈妈在身边的逃难路上，至少米娅很多夜晚都能安心入睡了。米娅会梦到了那片海，蓝色的海面上，海水盈盈，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夕阳之下，浪涛又像顽皮的小男孩似的跳跃不定，海面上一片金光，一艘军舰从海天交接间出现，那是爸爸的舰船，爸爸要来接我们回家了。

“妈妈，你醒醒，我们要回家了。”米娅不停地晃动妈妈的身体，妈妈再也没有睁开那红肿的眼睛。直到一天后，几个人要把妈妈的身体带走，米娅没有哭也没有阻拦。

米娅轻轻地唤了妈妈，步步南行。在一个夜晚，米娅来到了这片海洋，踏上沙滩，看着海浪泛起了蓝光，一遍遍拍打着岸边，像是一抹碎钻洒进了大海，又像是星星坠入人间。海洋和天空有距离吗，没有。米娅向着海天之际走去，天空里有神明啊，那里流淌着期待，那里的希望在呼唤。海与天交接间，一个男人领着一个小男孩，向着米娅游来，米娅坐上男人的脖子上，小男孩对米娅说，我们不仅会游泳，还会飞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