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

“瞧好喽，高高的两斤，一块银元！”赵老四指着称杆对刘大妈笑着说。

“来来来，我瞅瞅，上回买回去，用我家那称一称，才一斤七两，还有股子怪味儿，这回你要是再短了，我可要拎着烧火棍去骂你家坟门儿啦”刘大妈揉着眼睛，凑到称杆跟前大声吆喝着。

赵老四嘿嘿笑了两声，大声在刘大妈耳边说：“我说大婶子，我这肉铺自打前清那会儿一直祖辈儿传到现在，咱们乡里乡亲的，我还能骗你？”手里却悄悄从案板上拿了两个肉丸子塞进秤盘里。

刘大妈将脑袋偏了偏，有些气恼说：“不少就不少，喊这么大声音干啥？”眼神一瞟，见他又多给了，这才满意说：“那就装起来吧，用油纸好好裹一下啊，我这可是要给我姑娘月子吃的。”

赵老四拿过一沓油纸，将肉丸包了几层，直到刘大妈笑着满意了，这才递过去。

【猫】

正梁上，一只黑猫瞪大了眼睛，看着梁下赵老四一下下挥着刀，时不时摆弄着案板上的肉。舔了舔嘴唇，瞄瞄叫了两声。

赵老四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那黑猫咒骂：“还不去抓？赖在家里等着饿死么？今儿你要是抓不回来三只两斤以上的，就等着我把你炖汤吧！”

说完，手里捏了块碎肉扔在地上。

那猫沿着柱子滑下来，低头将碎肉咬了，从窗户一个破洞钻了出去。

赵老四看着案板，坐在凳子上灌了口酒，手里的刀举起来。

【鼠】

约莫过了三更，赵老四已经有些醉意，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哼着曲儿。

眼前案板上，趴着几只硕大的老鼠，肚子仍在一鼓一鼓地，尚未断气。揉了揉下巴，赵老四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睛看着这几只老鼠，不由地骂道：“这么小，这死猫肯定又偷懒了！回来不教训教训，还得了？我爹那死鬼也真是，这么老的猫，还留着干啥？要不今晚我直接剁了，明天的肉丸里又能掺两斤了！”

刚拿起刀要起身，门口传来敲门声。

赵老四有些不耐烦说：“打烊啦，明儿一早再来吧。”

敲门的不做声，依旧敲了几下。

赵老四拎着刀，推门骂道：“聋子还是傻子？不是说了打烊啦？”

门口站着一位锦衣的老人，一身华服，拄着一根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拐杖，笑呵呵说：“你这小伙子，脾气咋这么大？”

赵老四眼见不是普通人，虽然心中有气，但也不好再骂，只能忍着气说：“今儿没肉了，得明天再来，我这打烊了。”

老人也不恼，朝他身后看了两眼说：“我看这案板上不是有肉丸么？我家那姑娘可喜欢你这肉丸了，你卖我两斤吧。”

赵老四身子挪了挪，挡住他的视线，摇头说：“哪有下半夜卖肉的啊？要不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老人掏出两块银元，往前递说：“这不是姑娘刚从省城回来，说就想吃你家肉丸，我这才大半夜过来打扰，你还是卖我点吧，我回去趁鲜做了。”

赵老四眼见这崭新的银元，伸手接过来说：“你在这等着吧，我这铺子里油大，别弄脏了。”说完，也不等老头答应，已经转身回了案边，随手将几只老鼠丢在案子底下，在装肉丸的大盆里抓了几把肉丸，扔在称上。

门口老人笑着说：“这称嘛，本是称心如意的意思。一两镶一颗星，十六两为一斤。这十六颗星可是有讲究啊，前七颗是北斗七星，中间六颗是南斗六星，剩下三颗是福、禄、寿三颗。”

赵老四正称肉丸，听见背后这话却脸色一沉，将秤盘重重摔在案板上，回头骂道：“我不卖了。”

刚回过头，那老人却已经背着身子站在门口，头却面对着铺子。两只眼睛冒着绿光，死死盯着他。

赵老四两脚一软，瘫在地上，嘴里哆嗦着说：“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老人咧开嘴笑着，嘴里一排老鼠牙齿，吱吱叫了两声说：“你不是想要大个儿的么？我这不是来了？”

赵老四顿时昏死过去，耳边一群老鼠叽叽喳喳叫唤着。

【尾】

刘大妈骂骂咧咧找来时，铺子外面已经挤满了人。

刘大妈在人群外大喊着在肉丸里吃到了耗子皮，吓得人群往两边闪开。

验尸的将赵老四尸体盖了，轻叹了一声。

刘大妈看了一眼，突然指着盖尸体的布说：“那……那不是前些日子绸缎庄扔的那些霉布么？”

验尸的摇头道：“还没见过给亲爹下葬用的是缎子，缎子缎子……断子啊……！”